第9章 父子对峙
冯邈走后三天，冯崇和冯朗坐在府中闲谈，却见士兵带着一位游方和尚走来。
和尚看上去30多岁，极清瘦。冯朗只觉得和尚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和尚看上去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对着冯崇和冯朗双手合十作了一个揖：“我是僧显，曾在尚书府里呆过，见过两位公子。”
冯朗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着僧显脸熟了。难道是母亲派他来的？
冯崇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大师请坐，赶紧给大师上酪浆。母亲可安好？她老人家可有信来？”
“夫人安好。她让我给公子们带口信：照顾好冯家人，不要忘了为娘为什么要叫你们出来。”
“大师请转告母亲放心，三弟去幽州了，魏使也正在来的路上。”
“夫人让我转告你们，天王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他好像为不用自己动手杀你们而吁了一口气，但另一方面，慕容夫人一定会穷追不舍。不日将有燕国大军兵临肥如。”
“大师可知来将何人？”
“天王可能会派守凡城的封羽前来进攻肥如。”
“大师一路辛苦了。大师可等魏使来后再回和龙。”
“我的师父僧达亦启程到平城，夫人说二公子、三公子到平城时，僧达自会上门联系。”
僧显说完这些，又双手合十退了下去。
冯朗转向冯崇：“母亲一直通过这些和尚和你联系？”
冯崇点点头：这些和尚上可进王侯之门宫掖之内，下可入平常百姓屋前灶下。无论信佛与否，千万不可小视这些和尚。僧显和僧达为感母亲当年在和龙的庇护之力，也为母亲的境遇而感慨，对他们定要平等对待，有可能定要感恩回报。
冯朗点点头，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僧显到的当天下午，拓跋焘的特使给事中王德也到了肥如，他的使命就是向冯崇招降。
冯崇将王德请进了书房。一开始，他并没有让冯朗出现，只让他坐在屏风背后。
很显然，王德在来之前做了许多功课：“我知长乐公文武全才，不料当今燕王为人所惑，竞让长乐公到如此偏僻小城，有识之士都为长乐公感到可惜呀！”
冯崇脸上波澜不惊：“往事不提。两年前，我也只是尚书的儿子而已。‘太子’本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大饼，弃之不足惜。魏使究竟何意，何妨直说？”
王德看这年轻人脸上平静，反倒不好再用之前的离间之语：“当今我皇北征柔然，西战大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因我王惜民，不肯让燕人陷入连绵战火。若长乐公怜恤燕地子民，肯向魏王称臣，则今属燕地之治也当归殿下治理。”
“和龙坚固，魏王今夏亲自出征，不也无功而返？”冯朗在屏风后听得一惊：不是说好了要投降的吗？又何必去刺激魏使？又一想：倘若大哥上来就答应，魏使或会怀疑我们三兄弟的诚意。
“李崇带着十郡投降，三万燕人去了幽州。倘若我大魏一直采取蚕食策略，燕国只余一和龙又如何？”魏使的话里带了点冷意。
冯崇沉默了一会。
魏使也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我皇惜民，更惜才。想当年冯跋在时，燕国大力发展农桑，招募人才；尔父登台，除杀子侄百余人，废太子，换皇后，可还有其他作为？”
“父王如何，我们自知。贵使不必再言。”冯崇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王德捕捉到了这番表情。
王德正担心这谈话是否已陷入僵局，不料冯崇接着说：“倘若我能劝父王放弃抵抗，魏王又当如何对待？”
王德升起了一副笑容：“我皇胸怀气壮山河，长乐公不必担心。大夏郝连昌到了平城之后，我王特意为他建筑宫邸，嫁了一位公主给他，平时和他一起打猎喝酒，无所不谈。他的一个妹妹还做了皇后。倘若燕王能认清形势，自然不会输于郝连昌。我只恐燕王看不清形势，总把希望寄托在南面的宋或者东面的高句丽。不瞒长乐公，六月之前，我皇就已向高句丽以及燕国东部诸部落派出特使，详细解释东进缘由。魏王相信举燕上下，只有长乐公能认清形势，让燕地之人免于战祸呀！”
“二弟，你可以出来了。”冯崇对着屏风后的冯朗说道。
“二弟？难道是乐平公？”王德对着冯崇问道。
“正是，二弟，过来见过给事中大人。”冯崇表情很平静。
“乐平公如何从和龙也到了肥如？”王德有点惊讶。
“见过王大人。我和三弟几天前到这儿的。”冯朗回道。
“你到肥如时，估计三弟也快到了幽州，我们三兄弟已经决定降魏。”王德听冯崇讲到这里，露出了微笑。冯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不瞒你说，我们是在母命之下降魏，一来如你所言期图让燕人免于战祸；二来则是为了救我们的父亲。”
“救你们的父亲？”王德对此回答是否有点不知如何回应，他喃喃地重复了这句话。
“没错，母亲期望我们三人的出走能让父亲看清现状，也为后面和谈铺路搭桥。我们三人爵禄地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们有机会在魏王和父亲之间搭建沟通之桥。请贵使一定转呈魏王，此为我三兄弟主动投降之初心，切记切记。”说罢，冯崇冯朗都对着王德弯腰鞠躬。
王德沉吟良久，站起弯腰回礼：“长乐公、广平公能识大体顾大局，将燕人放在首位，这份见识让人印像深刻；你们三兄弟这一份孝心更让人感动，我一定会转呈大王，不辜负你们兄弟之诚意。”
三人接着讨论了一些关于投降的具体细节，冯崇更透露封羽即将进攻的消息。
王德不敢在肥如久留，快马回程向拓跋焘报告细节。
十二月十九日，冯崇三兄弟向北魏帝国献出肥如郡投降。天王冯弘在慕容皇后的催促下派将领封羽包围了肥如。冯崇从城中派人给封羽送了一封信，详细讲述他们三兄弟奉母命投降魏国的原因。封羽看完，并没有回信，也没有任何表示。
次年春季正月十五，拓跋焘派永昌王拓跋健率领各路兵马，前往援救辽西，封羽从辽西撤军。
2月1日，北魏帝拓跋焘任命冯崇都督幽平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平二州全权州牧，封辽西王，主管辽西封国政府机要，指定辽西郡等十个郡作为采邑；行使皇帝职权，可以直接委派封尚书、刺史、征虏将军以下杂号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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