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成当家吩咐。”吴停云跟在一侧道，他想他大约才到了成陆要做的事。
“我写一封亲笔信，你们带着我的信物去上海一趟，事情说复杂倒也不是极复杂的事，只是要做成大约不是容易的，时间又紧，务必要促成。”
贺珍与吴停云二人对看一眼，成陆既说道上海，那么想必就是为了虞三人之事了。
“你们去见虞会长，将一切都坦白说了，万不能在他面前动些隐瞒的心思，至于袁、方二人，只要能说成那人，这二人也是不在话下的，虽我有心思也去那二人处费一番功夫，只是时不待我，贺珍你备上重礼去拜便是。”
成陆神思清明，一边飞快地说着，手中以右手颤颤巍巍地写信，几乎每写两个字他多久不得不停下来缓一缓，才能继续动笔。
“当家的，用左手罢。”贺珍有些不忍。
成陆惨白着脸色摇了摇头：“不行，若是换了笔叫虞会长看来或有其他疑心的，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成陆一字一顿地慢慢写来，趁着缓气的功夫思考着尽量简短的语句和字词，即便是这样，不过寥寥两排字，也叫成陆费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
贺珍接过成陆手里的笔，又将他的手安顿好，这才拿起他所写的信纸来看，不过两排字一眼而过的功夫，叫贺珍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模样：“当家的，真要如此做么，可是，可是…”
成陆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呼吸，缓缓点头，愣是要故作出轻快的笑意：“是，贺珍，这回看来我们可算得上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只见纸上所言：招商局之事已有耳闻，欲以两倍之价收回股本，从此清算，盼先生回言。
“即便是这样，当家的你实在不必以这样高的价格回收，若是他真的同意了，连同另二人的股本在内，这实在是非我们能出的钱财，怕是要变卖家产才能够了，而这股东会近在眼前，恕小人直言，这实非良策，再若是宁绍公司不成，当家的又该如何？难不成便真的从头开始了么？总得留下点后路的，不如…”
成陆有多了解成泽便有多了解贺珍，知道他所言皆是为自己所想，只是眼下面对的前路错综而纠葛，若想一次解决这所有的问题，这便是成陆能想出来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因而这一次，无论贺珍给他想出什么样的后路，他都要打断：
“贺珍，我不是在期待以这样的书信动他，我是铁了心要走这样的后路，只有给的利益够大，叫他知道我的急迫，他才能重视前去的你们，你才有机会和他转圜，便如我方才同李一青说的一样，钱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这钱，不过是叫他能看到你的途径而已，我也要你明白，即便你这趟去了亦无所谓，至少，这封信，是你最后的退路，你得身怀重负，却也不必一定身怀重负，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贺珍整个人便已然失语，泪水盈眶却不敢下，他当然明白成陆的意思，这回成陆身不能行，他此去上海，便是代表着成陆，和成陆所拥有的一切，他将这一切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却还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即便他一无所成，所有的后果也由成陆所来承担。
“是！”贺珍这句话应得咬牙切齿，举手抬眸间皆是他向成陆的允诺：“我这便去准备事宜，今晚动身前往上海。”
“贺珍这个人，选得极好。”吴停云看着贺珍匆匆出去，当了好一会儿的隐形人才终于开口。
“是，我千挑万选了贺珍出来，他是该做到这份上才是的。这还得多谢你吴停云，从那一日起我明白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盲目信任这件事情愚蠢至极，人与人之间势必得有联系或是互相抓了把柄、利益，才能在一起地长久。贺珍的姐姐连他自己一家都寄托与我，所以贺珍若要背叛我，势必要好好衡量这杆秤，至少直到如今，贺珍还没有找到能撬得动这杆秤的秤砣，我对贺珍自然也是极信任的。”成陆终于发现了这般言语上的乐趣，能叫吴停云愣愣地低头，又或是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的样子，真是叫他痛快。
“当家说得极是，那么既是如此，我便告诉当家一桩事情，何禄死了，几年前他来绍兴，正好撞在我手头上，我便顺手送了他一程，这件事外人并不得知，只是我终究害他丢了性命，若论到官府去，是也该偿命的。”吴停云淡淡地开口，似乎说的只是在哪儿丢了个小物件之话。
“你是想以此告诉我，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了，我该信任你了？”成陆冷冷的道。
“并不是，我是想告诉当家的，尽可以使唤我，我有我的行事目的，只是我想当家的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我不过递了一把可以杀我的刀到您手上，你若察觉不好，自然可以随时捅这把刀过来，哪怕明日你看着我不痛快，也能将这刀递过来。”吴停云说得很是平静。
“你倒是依然很懂怎么对付我的胃口，这次除了贺珍去上海见虞洽卿，还有一事，我要让你去做，关系方、袁二人手头的股份。”成陆言语间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请当家的吩咐。”
宁绍轮船公司
成陆抬手示意邵家业：“请吧，看来今日邵先生作为股东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那么剩下的，便交给我这个总经理来做，就不劳烦您的大驾操心了。”
邵家业不知是气极反笑了，还是却有了主意，走过成陆身边之际又冷笑道：“跟我斗，成陆，你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不是要同我争宁绍公司的股份？我倒要看看你手上还有多少本钱，到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钱撒得快，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李一青，现在在我手上压着呢，你想动他？我就算废了，也不能交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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