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姑娘就是成三少爷的相好，这马车上会不会是他？”
今夜并非是个一家热闹的夜里，在这乐馆更高的三楼之上，一直亮着灯的屋中透出来的光仿佛一双盯着他们的眼睛，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
金凌点点头默认身边人的话，随后却又陷入了思考，他今日原是想着先抓成林的，只是却半路收到了成泽传来的消息，叫他若是见了成林并不要逮他，只管盯着他便是，却又并不说缘由，叫他也是摸不清头脑。
“少爷，人下来了。”身旁之人又提醒道。
“走，去跟着马车，另外叫几个骑马在后头跟着，别闹出大动静来。”金凌将扇子一收，快步地朝楼下去。
成陆对时间的估算几乎所差无几，但他松开手上的绳索，缓慢地摘下眼上蒙蔽的遮掩布之时，外头仍然是一片漆黑，因而几乎不需要适应的时间，成陆便能自如地视物，只是这样还漆黑的深夜中，他只能依靠门缝中透进来的那一丝丝月光勉强知道门的方向。
这屋子果然是个没有窗户的禁闭绝佳之地了。成陆小心翼翼地松开脚上的绳索，轻手轻脚地将上头的铃铛取下来放在角落里。
成陆试图站起来，只是此时他的手脚都是僵硬的，方才解开脚上的绳索已然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好在此时还不急，他只要耐心地等待着换班之人进来的时机，成陆倚靠着墙壁略歇了片刻，他极欣慰地抚摸了身后的这块墙壁，粗糙混着砾石，若非是这样，他真是难以逃脱。随后他又从怀中摸出了那盒从不离身的药剂，成陆将这盒药剂与袖珍手枪一左一右地拿着，此时无比感慨他在马车上没有半分抵抗的动作，他也并非是不能抵抗的，只是那时只凭着这把枪，怕是要让他吃不少苦头，他自己这幅身子当即便发出了警告的。
成陆将枪放在一旁，双手摩梭着药盒，这里头药剂的作用，成陆倒背如流，威尔士说过的话也历历在目，对内肺的效果甚好，也不知对外伤的麻痹效果会有多好…
“少爷，就在前头了。”
马车在夜色的笼罩中，停在了一处不大显眼的巷子外头，成林从马车上探出了头，连打更的人都不知躲何处偷懒去了，只剩吓这巷子里头一排人家大门上悬挂的点夜灯笼，这并非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宅院，自然也没有守夜看门之人。
“你把马车就停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成林仔细打量了一圈四下，麻溜地从马车上下来，蹲下身，从马车底下摸出两个家伙，一左一右地揣在腰间，丝毫不加掩饰，这两个漆黑的家伙在下人眼前一现，那人立刻唬了，脸色一阵一阵地泛白，赶紧伸手阻拦成林道：
“少爷，你带着这东西去做什么？姨娘都病成那样了，你要是再出些事情，这可如何是好。”
成林一甩手将他推到在马车上，颤颤巍巍的声音低吼道：“闭嘴给我呆着，我有什么办法！成家那群东西根本不管她的死活，我还能怎么办。”
那跟着来的仆人想来便是长久跟着成林的成家家仆，至此脸上便也渐现悲色，只是更多的却还有认命的悲悯，“少爷，姨娘，姨娘的身子…老爷也请了许多大夫…”
“放屁！”成林忍不住地吼叫，“成…那个老乌龟，他胡乱请了大夫，胡乱说了什么话就能信了？从前，从前成陆病成那样不也活过…”成林猛地扭过了头，不再多言，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巷子里去，他的眼神只盯着一个地方，便是相好的乐妓给他的地址。
李钰此人在日本人手底下做事，难免要带着日本人各方应酬，这一来二去的便与这乐馆的琴娘给勾搭上了，那琴娘与阿秋也是个平分秋色的美娘子，不仅仅是这样貌，心思、计算的手段那也是一等一的，不消得多少时间，便将那李钰哄得一套一套的，成林与阿秋好，这难免也是在乐馆中与李钰打了好几回照面的，从前成林自然不屑，也不敢搭理洋行之人，尤其是立兴洋行的本就是与他们成家做对门生意的，他平日里有多怕成荣浩，那便是躲他们躲地有多远，只是在乐馆这样的地方，只要你往来的多，那消息是想躲也躲不开的。
成林便是在那日夜里送阿秋回来之际，二人在后巷马车里一顿温存，便听得外头不知是哪家的下人攒在一处等着主人的嘀嘀咕咕，说些绑人、享福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话，成林虽说听着了却也并不大在意，倒是阿秋因着与那位琴娘的恩怨，一瞧外头的人，便向着成林抱怨：“又是等着那小蹄子的，早一日赎出去叫我太平，以后我可是烧香拜佛了。”
“日本立兴洋行那掌柜？”成林叫他们在外头嘀嘀咕咕的声音也搅了兴致，一时间也只好停了不安分的手。
“可不是，你多久没来找我了，自然不知道，那李钰从洋人那儿发了阴财，说是明日就要给她赎身。”阿秋白眼一个劲地瞟。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的身子，今日才好起来几分，我这才敢出来，你方才说什么阴财？”成林随口问道。
“是啊，我也是听底下的外头小子瞎说的，说是昨儿夜里办了票大事情，夜半出门，定然干不是什么好事情。”阿秋嫌弃着整理了衣裳，又与成林纠缠了一会儿，等着外头没了声音才算罢了。
成林本以为冯玉的身子已然大好了，谁知他当夜回到家中才知这冯玉哪里是大好了，那便是回光返照的样子，才过了还没一夜，这人便是一副死相，成林自然又去求成荣浩，将成园大半夜闹地灯火通明，谁知这成荣浩为着第二日要去见人，来也不肯来的，随便大发了几个大夫便算数。
然这冯玉的病种哪里是寻常大夫便能看得，成林又只好大半夜地去求已然不再看诊的李家大夫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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