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虞洽卿呢？”成陆盖上茶碗打断了金凌还未说完的论言。
“什么虞，虞洽卿啊…”金凌略做了番回想，“八面玲珑。”
成陆点头，算是极认可金凌此说，又接口道：“虞洽卿出身宁波，后来到上海发家，也算是扶持乡里，各界都吃得开，尤其是将上海、宁波两地的这些个宁波商帮都笼络地很好。”
金凌听成陆如此一说，便有些好奇了：
“听你如此说来，这倒是个厉害人了，照我俩这情况，怎么着都是该你去结交此人，怎么叫我去沾了这样的光。”
成陆嘴角轻轻撇了半分，却并未回答金凌之话，反倒问他：“你且只说这回你与虞洽卿相交如何？”
“你成陆是什么人，既然叫我去了，必然是想看着我摆平了事情来得，我又岂能辜负你的信任，我原想着他在上海这许多年，未必对宁波还如此清楚了，倒是不曾想我不过是上了拜帖他也清楚地很，这结果自然是相谈甚欢。”金凌不以为然地说着，只是金凌说着忽而想到一件事，便放下了手头的茶碗，有几分正色，“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一事，也不知你有没有察觉。”
“哦？”成陆起身去取柜上的玩意，听金凌如此一说，便停顿了脚步应答。
“虞家不是一直有航运生意在做，如今仿佛也不大畅快，虞大送我走之时到了码头便也是有几分愁容，几条轮船如今都闲置着不得用。”金凌说着。
“可有打听是为着什么缘由？”
成陆还未回到桌前，因为金凌听着声音有几分模糊，便仰身往成陆那儿探才将他的话都给听明白，又大了几分嗓子回到：“无非与我们这儿是一样的！虞家的主心骨都放在银行上了，大约也是对码头十分不应手，他们的客船原来就不走远途，不过是上海、江浙苏一带的往来，你才从码头回来想必也都知道了，如今货船有洋关克扣，客船又叫洋人清一色地给垄断了，他们的船岂不是只能在原地生锈了么？”
“那些船未曾清理掉？”声音由小变大，成陆回到了桌前，顺手将一木盒子摆在了桌上。
“我也无意说了一嘴，那虞大模模糊糊地给我推开了，照我看，他们可还没死心了，照虞洽卿的本事，若是要与洋人争一争哪里不能争的，不过是他这银行还颤颤巍巍需要洋人的扶手，不好与他们撕破脸罢了。”金凌说着自己的推测，伸手便要打开那木盒子。
这倒是与成陆想到了一处去，眼下他还不想立刻撕了成家的脸面，若是能拉拢虞洽卿…成陆伸手按住了桌上的木盒，金凌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成陆笑笑，先是将木盒收了回来，而后又推到他面前去：“金少爷，你还得替我做一件事，若是这事成了，这东西就归你。”
金凌瞧见成陆这笑就有几分怵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成陆手上这东西也忒吸引他了，仿佛有什么魔力，逼得金凌凑过去听他耳语。
几日后 宁波流水阁
“上海虞三少爷、苏州施爷到…”
从同一马车上相伴而来的英姿少年二人向门口叫名的点头示意便说笑着往里头去。里头依然站着说话的人听见这叫喊声纷纷转头看去，只是看到这两个年轻小子便又是疑惑地回国了眼，只有一人迎着这样的神色向二人快步而去。
“你二人可来了，都等多久了，不用不用，我带她们去，你去招呼。”金凌一听见声响便迎面上来，又屏退了上来要迎地丫头，亲自带着这二人往里头的水榭里去。
“差一点就没接到你的帖子，我父亲正叫我去一趟南边，在晚一日，今日这局可就凑不到我了。”施筠请笑道。
“可见我们施兄是个大忙人了，我正待在上海发霉，早知道还不如在学堂里多摩梭些时间，每日里操练惯了，一时间叫我在家中干坐着反倒无趣极了，好在有你这消息来得及时。”
也不愧是一同在军官学堂两年过活的同窗，这般说话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插口的，反倒是叫这些人的情谊更好。
“金少爷，金少爷…”
金凌这儿还没带二人进屋子里头，后面大叫着气喘吁吁过来的是他家跟着的小子，今日他可是特地叫这小子来看着要紧的“贵客”，因而一听这叫嚷声，便停住了脚步。
“你们先上去，陈家的小子也到了，成陆正陪着呢，我且要去门口迎人，就不与你们客气了啊。”金凌笑着打了个千儿与二人告罪。
这便是他们一同在军官学堂里的好处了，都是军营生活里过来的，也不如从前这般拘束，便是挥手叫金凌赶紧去忙，这又不是多远的路，二人说着话就去了。
“上海虞爷到！”
今日为着这攒局而来的人，大约其中也有打听过消息的，方才听见“虞”之一字便纷纷瞩目，为的不过是见证这位大名鼎鼎的商人，照着他们的辈分从前不过只有远远看上他一眼的晚辈，未曾想今日倒是能与此人受同一人邀约，到是件荣幸事，只都是世家子弟出来的孩子，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便不好向那乡井市民一般蜂拥而上，动作大些的便是装作要与门口之人说话挪步过去，若是略羞涩些的，便只好在原地时不时地探看一眼，只一件事都是相同的，整个流水阁除了水榭离得远见不着这儿的情况，凡是大堂之内的，除了水流声，便只剩下了窸窸窣窣极小的说话声。
先是一双黑色布鞋进的里头，每一步走的那叫稳健，黑色的短褂月白长衫，瓜皮帽是最常见的商人装扮，不想他们这帮子年轻人喜欢穿些洋人的衣裳，胸口一半怀表的银链漏在外头，一进屋他便先是站定，也不看屋内这些人，只是定定地站着，随手将帽子脱下交给一旁的小厮，仿若是此地的家主一般，若说这人相貌如何，你第一次见他决不能决不能说出些眉眼嘴鼻的，这张脸上发散出来的气场便叫你忽略到了他的长相，唯独一双眼睛，锐利又通透，仿佛能洞察这世间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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