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未曾想到话竟然说着到了如此沉重之处，一时接不上话语，王赫之也没有心思在这话后头接什么玩笑的，因为片刻的沉默，三人各有所思。凤三这三问之下，近乎都是他亲历，没有更明白如今什么才有威严：手中有军，军中有枪，朝廷不得不对北洋军忌惮，北洋军与湖北新军相互制衡，各地驻军各有军备，便各自为政，朝廷为何设江南、金陵两制造局，到底便是为了抗衡洋人，手中必须有枪。
成陆对凤三所提及之事至多不过耳闻些乡间传闻，却大约懂得其中的意味，邵家业所图谋为利，冒着大风险的自然是“大利”，枪炮的好处与军中最是显眼，空手或是提刀与百米开外的一颗子弹，谁强孰弱片刻胜负。
“我虽不懂军中之事，不过冯海宁、邵家业这二人总归欠我东西，或是用命，或是用财来还都是好的，两两相较之下，必然是损他又利我的最是好。”成陆这话便是彻底站在凤三那头。
“你不必担心王漱的问题，这事儿我若是要参与其中，自然我担着，即便日后事发，我也但得住，绝不叫你这堂兄出半点差错，那姓冯之事，你堂兄仍还未知的，你不说，他便蒙在鼓里，我今日之所以也当着你的面说，便是没有隐瞒的意思，你我二人相识多年，必不能存有疑惑。”凤三这回是对着王赫之正正经经地说的了。
成陆显然见王赫之神色有异，他自然是想促成这事的，然若是此时王赫之一力抵抗…成陆又瞥了眼凤三，这二人到底相处多年，怕是段云业也要退一步作罢此事，此刻听闻凤三有劝说王赫之的意思，便也不遗余力地要添上一把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有朝一日，如你们所言因朝廷变故，党派之争，这江南制造局在谁手中管辖也有了说法，你堂兄做不做地成这制造局的主理人且又是一说了，自然，我们眼下所说之事到不了如此影响深远，不过我很是赞同凤三所言，将这些握在我们手里不发作，与他们也是一种威胁。”
王赫之来回地咂嘴，大约也是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一甩手：“罢了，你二人都如此说了，我又能如何，怕是我眼下说个不字，你们该套麻袋将我丢到江里去了。”
凤三笑着捏了他的肩膀，转而又冲成陆说话，语气里可名言见的轻松了许多：“不过成陆，这事儿若我们能得手从冯、邵二人手中到了你手里，不敢夸大，其中必少不了我二人的功劳，我先要讨个好处。”
“这事若能成，与我们都有少不得的益处，譬如我方才所说，朝局变幻莫测，若你们一直处在高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若将来你们于万一之处失在低谷，我必然做雪中送炭之人，这军火生意只要一日在我手里，你们有难，我必然倾力相助，不叫你们有短缺的时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今这八字尚且还没有一撇。”既是买卖，成陆相比也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成交。”
凤山伸手，成陆覆手而上，如此成陆这笔大买卖就算是开张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王赫之问了最要紧的话。
“有两个法子对两个人。”成陆并不是第一日筹划此事，心中早已推演了多少种计策，此刻信手拈来，“其一为邵家业，他这人软硬不吃，若非是到了胁迫之时便不能从，且他身世复杂，多年商场混迹，也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我们以掌握的消息去胁迫他将手中的东西与我们分一杯羹，大约有一番波折，其中也要防着成家；其二为冯海宁，此人依金凌说来，并非是个难摸索之人，与他打交道自然比邵家业要好的多，只是我与冯海宁全无压迫，他也不将我摆在能眼看的位置上，若要从这一处入手，我必然使不上力，且这生意到底是以邵家业为主，冯海宁到底不过是起个便利只用，又隔了一层，到底还是要借他的力去对邵家业的，不过是有了冯海宁一层的功夫，邵家业那儿便有了掣肘。”
成陆言尽于此，他这话里的意思必然是要他二人从冯海宁这处去入手，到底还有成荣浩站在那儿，此时叫他对上邵家业与成荣浩，便是有十分把握之事，成陆瞧着也能被他二人削减几分，不弱叫凤三他们明着以冯海宁入手，即便是成荣浩知道了，瞧着他这边的凤三等人，也不敢轻易对他如何。
话便说的这样显眼，凤三没有听不出来的，他尚且也有他的筹谋所在，从他重见成陆到今日，他之变化凤三能显眼察更有几分疏离，他与成陆这番日子以来处处予以便利其中一半便是为了回报当年吴美凤的情谊，另一半，便是他实在是也眼红这军火，只是苦于他的身份实在是不能去做这事，如今有了成陆在前头当“门面”，又是靠着他的本事，他也并不怕将来成陆或许要背弃，日后无论如何，他只要稳得住这一溜串线上的，便是有军备艰难，也能私底下从成陆手中周转，岂不美哉？
“好，那便从冯海宁入手，这事我来做。”凤三即刻承诺道。
“只要你们将冯海宁降服住，以他做饵，我便能引出邵家业来，届时顺着杆子一同起了，以朝廷局势、利害关系齐齐压迫，这事也算是成了个七八分。”成陆自信坦言。
王赫之此时更坐不住了：“这你们二人一来一回的，到底也没说要如何做的，叫我怎么明白，快别给我打马虎眼子，就给我直说做什么便是。”
成陆俯身与二人凑近一番耳语，将他的办法细细说了，这办法可真是要多亏了成家给他上的那一课，眼下便是他还学的时候了。
在说冯海宁这边，果然不出他几人的所料，这贺姓督理叫他们拿下往后几日不曾有动静的，邵家业、冯海宁这儿都收了消息，江南制造局那儿捆了人不放自有他们的理由，只是冯、邵二人必是不信的，疑心怕是出了问题，尤其是冯海宁想着凤三、王二人进来又往来上海，不免担忧是否叫他二人察觉了这事，越是他们二人暗悄悄的不动作，越是叫冯海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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