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这父子二人各占了一边的椅子，成陆自进屋问了好也没有说旁的话，不过坐在那儿细细地喝起了茶，成荣浩知道是成陆要来说话，自然也不急着，相别许多日，这对父子间的气氛却依然如旧。
“身子如何了？”是一贯成荣浩不咸不淡的语气。
“托家中的照料，已然大好了。”不知从何时起，成陆这说话来的语气竟与成荣浩也有了几分相似。
“报关行的如何？”成荣浩等了一会儿成陆也没有开口要说的话，他便又随口问道。
“这阵子在码头上跟着三叔学东西，倒是对报关行疏忽执掌了，只是我想有钱掌柜的照料自然得心应手，也不至于有什么困难之处，他也是多年在报关行里头做的，又是得父亲信任提拔的，儿子放心的很。”话说到了这儿，成陆顿了片刻复又开口，“只是，既然父亲说到了此事，我前些日子倒是偶然间得空去了趟报关行，听钱掌柜说了一嘴，今儿一早我便见他来回您了，不知可有向您说起？”
父子两到了此时便是明目张胆的互相打哑谜，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又是为了何事说的，偏偏不一下子点名了，要这要你来我回的说着，生怕谁先说了便要落了下风似的。
“这些日子我不在家中，他要同我说的事儿桩桩件件的，你说的是哪一件？”成荣浩回到。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手底下出了几个伙计寐了钱叫钱掌柜给察觉了，他问我如何处置的，我想不过是手底下几个小子便叫他看着处置了。”成陆说着边试探成荣浩的神色。
“嗯，是了，他同我说道了，这事听你的处置就是了，也不必同我说。”
“是，只是，不知怎地，这几个人后头又带出来几个，一抓这由头，竟然抓到了码头上去，此等不良的风气，若是在报关行里，便是我们成家的门内事，不过关起门来处置也就罢了，若是闹到了码头上去，那岂非是打开门叫人看笑话了？父亲委我以重任，将报关行交到我手中，我又有幸跟着三叔手底下做事，自然不能叫这样的事闹出去。”成陆说的绘声绘色的引成荣浩的注意，只是这成荣浩仿佛听什么身外事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一副要听成陆继续往下说故事的模样，成陆自然继续说。
“只是这一查，竟然发觉手底下不仅有人借着成家这把打伞私下寐钱，竟然还有人偷摸着偷换货物，这般毁坏信誉之事，怎能在成家的码头上发生的，我是断断不能容许的，只是这是又不同于报关行那几个寐钱的活计，我必然要等父亲回来定夺，虽知父亲今日方回来多有疲惫的，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也只好来讨父亲的嫌了。”成陆说得连语气都沉了下去，光听也知道这并不是件乐事。
他将手上的簿子递给了成荣浩，只是原来叫钱盛整理出来的簿子就已然是薄薄一本，这从成陆到了成荣浩手里的簿子却比在钱盛手里取来时又薄上了几分。
成荣浩心想：饶了这一大圈路，终于到了此地，他早便猜到成陆是为了这事来的，眼见着半年之期已然在了眼前，若是此刻成陆还不能拿出这些东西来的，不用说他高看了成陆这个儿子，怕是都要对自己所布局的种种不满了。
成荣浩接过成陆手上的簿子细细地翻看了一遍，从头到尾，每一字每一句都看得清楚，果然是这个儿子有脑子的，除了上头对那货里究竟是那些东西不明白的，上头所注的全是成海替邵家业走私的军火，毫无差错。成荣浩此时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究竟查到了那步，若是只查到了成海走私，那未免也功力浅薄了些，于是又开口试探道：
“果然是你查明了这些货物有假的？”
“自然，这上头所注的出货报关单，与交到报关行的牛头不对马嘴，从收货人到地方，近乎胡编乱造，更要命的是里头的货！”成陆一脸正色凑近成荣浩耳边压低声音。
“是什么？”
“是军火。”成陆在成荣浩无法看到自己表情耳边，露出了笑容，而恰好，在他也瞧不见的地方，听见这三个字的成荣浩，也露出了笑容，这二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蛛网上看到猎物落了网一般的蜘蛛笑容，心中各是一句：上钩了。
“竟有这样的事？”成荣浩脸色怒容渐渐显露。
“是，父亲，我也没想到，竟然敢有人冒着杀头的罪去做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借着我们成家！若非是我及早发现，倘若叫洋稽查发现，或是叫旁人察觉往官府里给报了，莫说是这买卖双方，连码头一干人等都不能落下！更重要的，我竟发现，那人，还利用了成海！”成陆将痛心疾首几个字算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叫人无不动容。
“成海？他也参与到了其中？”成荣浩怒道。
“这，这，或许成海是并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不过是为了做事叫人给蒙蔽也也是极有可能的，只是我想，这事必然要叫父亲好好彻查一番，将这隐患彻底清楚了！”
“呵，这是自然，若叫我查明了谁敢涉事其中，我定然严惩不贷，叫他滚出成家。”成荣浩看着成陆坚定地下了这句话，而这句话，也是成陆今日等着的，他之所以将这簿子只交了一半过来，自然是为了后路准备，若是此时成荣浩发作那是最好的，若是他不发作，他便要借着另外半本将成荣浩彻底激地不能不发作才好。
屋内父子你来我往地打着暗战，空气中的暗涌嚣地叫人不能平静，若是这暗涌能发出声响，怕是此刻屋中已然是震聋欲耳，而屋外，却还是那样一点人声也没有，成泽依然是一副呆呆地模样，仿佛已然入定，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将他一下子给惊醒。
“去把大少爷，三少爷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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