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荣浩没回这个端茶的意思到了成荣裕那儿总是像提了灯进雨里，突然就没了声，这回看到成荣裕坐下来端了茶倒叫他反而诧异了，成荣浩喝茶的嘴顿了顿，略咧了个弧线才又将水慢慢地抿着喝下去。
“如何，三哥，说说罢。”成荣浩问着，只是这语气里却并听不出多大的关心意味，仿佛就问了句今日的天气那般客套的开场。
“不是你嘱托了我必不管那三人的人的么？我自然不管他们，怎么你倒忘记了又来问我？”成荣裕端了茶碗正要喝，成荣浩这一问，他又放下反问了回去。
“既是如此，我怎么听人说你今日来对成陆很是看好？总是多有指导。”成荣浩缓缓地将这话问了出来。
成荣浩一直很少有这么直与人说话的，成荣裕是极少数中的那一个，到并不是这两兄弟有多少的亲密无间，而是成荣浩太了解他的性子，要是与成荣裕说话还绕许多弯子反而浪费时间，索性直来直往地痛快。
“你既然问我这事，我倒也要问你一句，绍家的事你让成海参与了，是要扶他做少当家的意思？”成荣裕这话与其说是在问成荣浩，不如说是在肯定来的更准确。
今日也不知怎地，这两兄弟问来问去，却没有一个人答的，听成荣裕如此问，成荣浩又问了回去：
“照你看这三兄弟如何，作为少当家…这会子我问的并不是他们在码头做了什么，你也不必拿你不管他们来堵我的话，我也并不以你今日说的话做什么准数，不过算是闲话家常罢。”
成荣裕并没有什么要提旁人隐瞒的，对那三个兄弟也并不曾在血亲中偏爱那个，因而说话也只是坦白：
“你若是非要我说，我只能说这三人中我眼下看着成陆极好，你若要问缘由我也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四的，你未必想听，便是听了也未必入耳，因此我也不与你说那些没用的，只是我瞧现下的他与当年的你无不像的，都说天生人相的，便是除却那些个一二三，光看那样子我也该说是成陆，只是…”成荣裕的话说了一半停住。
“只是你想着务与你说的吴美绍之事，认定我必然不属意成陆，又有眼下成海的事在眼前，因此你想着与我也是白说一通，然而三哥，我今日与你有这一问，正是与你有着同想，我如成陆这个年岁，野心、能力并不弱于旁人的，看这三个小子便如看当年的我，其中优劣我难道还不能分辨的么？”成荣浩言之凿凿，又将成陆在报关行换了赵壶一事始末都说与了成荣裕听，不过为言明这儿子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一番话下来，听得成荣裕也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只不过没有话，不过是连着三声叹。
这第一声为成陆，叹成陆徒有这般才，却因他姓了半个吴，便不能将这才发挥，至少在成家是不能够了；第二声叹为成家，百年成家都不过是为选贤继业做这样的规矩，如今同也是为了家存，却要将这规矩彻底给破了；第三声叹只有成荣裕自己知道是为了自己，他至今膝下无子，瞧大夫说他家婆娘的身子，怕是将来也不能够有的，好容易才找着了个合心意的孩子，却…
成荣浩也明白他这几声叹，若成陆不是吴美云的儿子，与吴美绍无甚关系，他倒是愿意放手让几个儿子一搏，只是既然他承了吴家的一半血，便是多无能也不能够也不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成家只能姓成，不能姓吴，你与我一样明白。”成荣浩确凿地落下了这句话。
“我…明白。”成荣裕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吐出了这句话，“成海那边，我便当做不知道罢，随他去做，听你这意思约莫也是你叫他去做的，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成陆那儿…我…四弟。”成荣裕很久没有如此称呼过成荣浩了，从他做了当家之后他不是称一声当家便是不过你我来的，这称呼一出，言语里竟带了成荣裕极少带出来的请求之意，“将来，将来若是等你将吴家的事解决了，算是为了断成陆做当家的路，把他过继给我罢，内人的身子怕是今后都不能有身孕的，我并未有他娶的意思，将来或是成海做了当家，这整个成家里他未必伸地出手重看码头的，我瞧成陆极是个苗子，又肯吃苦不声张的，将来总归是有人要接我的活，我看了这许多人，便是成陆最合适不过，四弟你…看。”
成荣浩略顿了手，看向成荣裕，竟也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的无措，可见成荣裕是十分喜欢成陆那孩子的，若是成陆真能做了他的儿子，也彻底没了争少当家或是日后争当家之资，城老太太、老太爷那儿左不过都是做他们的孙子也能交代过去，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成陆那副样子，能够从了？
“这，倒也并未有不可的，只是成陆母亲之事，怕是成陆对成海母子始终心怀芥蒂，若是以后真叫成海做了当家，难道成陆就能安心在他手下的？”成荣浩想了片刻，便将此问丢回到了成荣裕身上。
成荣裕此时还想着成陆与他说的不破不立之事，想着他既然有有此心，便并不将争夺成家的家业看得十分重，之事这不过也是成陆一时的话，到底将来如何还未可知的，因而也不能再成荣浩面前说出来。
“终究他母亲的事与成海母子并无直接干系，那日我们都见了弟妹是自己下水为救成陆而亡故的，又恰好碰着身子有病症的时候，只能，只能说是天意弄人罢，哪怕他眼下一时看不明白的，将来，或许再过个十数年的，也就能够淡忘了，便是那时还不能够的，我们且都还在，自然也能制得住，最差不过是大哥与你不相往来罢了。”成荣裕心下自然不觉得成海母子是无辜的，只是这会子也只能顺着成荣浩所说，他性子耿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成家后院里出来的，有些东西不做并不是他不会，只是他不屑而已。
“眼下只要等半年之期尽快落定成海做少当家的事，或将成陆往外地支去几年再回来，在将他送到我哪儿去也就落定了。”成荣裕怕成荣浩更有多言的，便索性一气儿将这些话连着往后如何做也替他决想足了。
成荣浩今日叫他来的意思，一是为了告诫成陆之事，二来正如成荣裕所说，这还有个大哥成荣秀在，必定要叫成海做出点做出点东西来才能够叫成荣秀也站成海边上，他便是嘱咐成荣裕多助成海。而今既然为了成陆，他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倒也正和他的心意，至于成陆过后如何，天津那儿消息约莫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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