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往来冯玉心中已默许与何心慈做一路人，言语间皆是相讨如何之作的计较，何心慈自然不遗余力地做一些“勉为其难”的教授之举，自后又是些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的话语为且不论，只肖看他们日后如何做便可知的。
又说叫这两人联手的眼中钉成陆，虽成荣浩将他叫了回来，却又并未说要如何如何做的，离了母亲远，身边能商量的且剩吴停云一个，叫他去与成荣浩争个生意往来的才是他的强处，如今这半脚踩进内宅且也要先学着，所幸吴停云也是做过大事的人，自古即有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话语，他是奉为行事的准则的，因而两人合计，且不论成荣浩如此打算，他们便要先行动起来，万事做个占个先机总不会有错的。
这样一来内宅管理的事就都交到了何妈妈手里，虽说她也不是什么管家的料，只是年纪大总归见识经历的多些，又是别院跟过来的，成陆也有几分信任，又想着他们也没得多少要算计的活，更莫说月钱记账，都有成平一应管理的，至多也不过叫她镇着内院丫头，不叫他们生事而已的。
交托此后他们便着眼去重要的事情，首当头的顶着这“先机”二字，自然是将成家摸清，只是这小门小户的且也有几本算不清的账，又何况是成家这近百年基业下来其中盘根错节，便有许多不可说，即便是从成荣浩当家起，也有近二十年，其中更有变幻莫测的外局，譬如闭锁海外，譬如漕运下放，甚有前人未曾历经的外洋列侵，如今港口里停的一多半是洋人的船、连码头、港务局也交了洋人管，海关署也成了摆设，身在其间之苦未必能言说，放眼看整个宁波府也有那高楼塌的人家，而成家如今依旧名声在外，若是仍只做原集中继承下来的东西必到不了今日的。吴停云自然是知道邵家与成荣浩是有些猫腻在其中的，只是一来不便对成陆言说，二来眼下也未必要的，凭他成荣浩暗地里要做那许多事情，成陆如今只是要争个少当家的位子，知道得多反而不好，那些暗里的账目最好是不知也不碰，只需瞧那明面上的东西方好，成陆细思量一番也很是认同，成家这“少当家任选”之事比起外人他是多知道几分的，成家子弟幼年都在自家私塾里启蒙，这启蒙先生也是成家宗族，自然离不开这些，也是要多番教导他们以此为榜，往上成荣浩还是学生时也以此来鼓励那不上进的，只是到成荣浩这辈年幼时方得成陆、成海二人，二人母亲又实是相去甚远，因而那先生也不对成海多说那成才的话，只与成陆说，约莫也是存了十拿九稳之心，将他当做少当家来作教，只是成荣浩知晓后又大发了这先生另寻了个并不重教的先生乃是后话，总而这少当家任选之事首要的便是“族议”：
现任当家之血亲兄弟，不论人数几何，由他们来议论事宜，到了成荣浩这儿便是他不能置喙这人选是谁，只是他却可以定下要以何种方式来选这少当家。前任少当家任选之时，其父便是现在的成老太爷便要几个儿子去落定个新航路出来，这成荣浩以苏州知府吴家入手，自然接下了宁波—苏州往来的新航路，所以取胜。若要胜出便只做二法：一是得叔伯人心;二是做成了事，以力服人。
吴停云点头便说既是如此，眼下要做二是不能够的，听成陆这说法，未到那一日，除了成荣浩，任凭是谁都不能未卜先知的，一或许还能做些手脚的，先笼络了这些叔伯，也未必是件难事的。
“云先生有所不知，因事关这少当家任选之事，为彰示公正是不许这子辈与叔伯间多有往来的，若是故意以此为心去做了此事叫人嚷了出来，那必然是不成了。”
成陆听吴停云言罢，即将此话交代了。他听了倒并未馁的，转而又想出一辙，却并未说出来，反而问成陆那该如何做？
“既是如此，那边先将成家明面上的东西都摸明白了，成家要做名声大势必这明面上的东西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叫人都知道了，我每日里从成园到码头或是去别苑又或是往来金家，都有瞧见的，若是成家的产业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还有那别苑，有个叫大马的，他原也是成园这外账房的人，记性好又常在外跑的所以被带走了，想必对这成家外头的生意也是很熟的。”成陆略想了想又往里说，“只是这样却还不够，母亲说过这眼界得往高了看，若不然便看个一知半解比全然看不明白还要不如，我想着若是如此将成家的产业理出来，再可看其中是哪些新起的，或是这些年又多开的，还有便是时常带着账簿来家中的哪些掌柜，那定然都是他极看中的行当。”
“那依你现在看，可有青眼的？”
“我原想着，报关行是极好的。这报关行起头里不过是成家做航船生意的附庸，有人要用成家的船便可替他将往来运输途中这货物上船下船、上栈过驳、海关申报等一起子活都揽去，将这些钱都算在这航运费中去，只是后来做的人多了，钱也比成家的少，所以他们他们只用成家的船去理哪些贵重或是极容易叫海关署抓着抽厘的东西，这些年来因洋人来了，海关署就同没了是一样的，都交洋人做主的港务局去做了，他们都是随意查船抽厘的，如此一来便是许多小的哪些报关行又坚持不了倒了，唯独成家花了这许多钱给这洋人收买，哪怕是我母亲那儿，也是与洋人做了好大的抽成才叫他们少查我们的船，况且这一船货，十分中有这四分先交了洋人，而后这六分又要分一予这“跑街”，我这也并非全然自己想的，母亲身边一直跟着的良婉，如今已经嫁人出去了，他弟弟原便是做跑街的，如今也在我家的外头做二掌柜了，因而我是很有说法的，这“跑街”的多是一人接多家报关行的活，谁给的钱高便将这生意给了谁，所以不出这一分利也是很难，成家虽不用这外头的跑街，只是给那报关行伙计的钱也是不低了这外头跑街的，这一满打满算下来便只能只能收这五分利回来，更何况还有那掌柜的以及行里各个伙计的钱未算在里头，因而虽眼下一时成家独大，做航运业只敢用成家的去报关，只是这其中利却未必丰厚的。”
“既是如此，为何成家还做？”
“这往下便是我的猜想，也请云先生听一听，若是说的不准的，你也当听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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