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深夜, 有零星的雨丝飘在江面上, 窗户的缝隙处有水汽的气息涌入, 在屋子里形成一种寂静的回响。
顾泰环住景霓，她淌着眼泪, 清水涟涟。
“人生总是有很多猝不及防的告别，以前我不还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前几年外公和外婆相继去世，然后又陆续发生很多事, 我也渐渐明白了……”
景霓嗫嚅地说着，顾泰心里狠狠地一揪，即便知道是人生常事，也不想让她尝到半点心酸。
“我需要时间消化一点今天的决定, 但你放心，我既然做出决定，就不会后悔的。”顾泰只是觉得累，身心的双重疲劳在压垮他。
景霓呜咽着，还不忘给他灌鸡汤：“就算你失败了，或者做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说实践才能积累经验吗？”
真正勇敢的人, 有逆流而上的勇气, 亦有坦然接纳挫折的胸怀。
他们不应该是消极的, 也不会沉溺于任何麻痹神经的事物。
顾泰垂着眼看她, 眸色有些重,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竖起来轻轻地立在她的唇边，气音一缕缕地传递到她的耳边，“你的小嘴总是这么甜。”
景霓刚想瞪他，男人沙哑着嗓子，开口冲她说：“你不要哭，又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哭得这么可怜？”
景霓费劲巴拉地向他解释：“谁说我是为自己了……我心疼你啊。”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抬手抚着她的眼皮，“前几年我在英国念PHD，有阵子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累得快要半死，但我不觉得是‘疲惫’，身体也吸收不下任何东西，后来还有过度运动的几个月，肌肉倒是练得不错。”
顾泰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经常这样破坏自己的健康，感觉内心愤怒，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大概是想作为一种惩罚。”
景霓吸了吸鼻子，止住了眼泪。
她知道厌食症没有那么容易痊愈，顾泰偶尔也会有反复的征兆，但一年、二年还是十年，她都会陪着他的。
她是她的未婚妻。
景霓闭了闭眼，忘却满眼氤氲的水雾，“不管以前的你是怎么样的，它都是一部分的你，是非常重要的你。”
旧有的思维模式随着更新换代，会让他站在一个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的时刻。
顾泰微微地俯身，亲了亲她的耳垂，“景景，你让我明白以前医生对我说过的一些话。现在不是我等你来拯救，而是我需要自救。”
自我救赎，才会让所有阴霾都过去。
所有破碎都会被愈合。
所有心灰意冷都会被救赎。
那么多负能量能将人拉扯成碎片，可不管现实有多难，他还是愿意为了她尝试无数次拼凑回一个完整的自己。
景霓眼里还有泪珠，但却笑起来，假装自己对他还有脾气，说：“以后我必须对你严加管教了，你要积极锻炼增强体质，每周三次有氧运动必须，还有不准熬夜，保证睡眠时间，不许给自己太大压力，适当要调节工作节奏……”
当然还要均衡饮食，保证身体所需的基本营养。
顾泰的眼睛里有了一些亮起的神采，他温柔的眸光微虚，在书房的地毯上，微扬起头望住她，“知道了，我是受虐狂，我就喜欢这么被你管着。”
景霓下楼围起围裙，看到厨房的锅里还有鱼汤，准备先加热，她刚想喊查理，声音卡在喉咙口顿了顿，才说：“那你现在屋子里的先进系统都不能用了？”
“我们公司确实只有一个查理，但有很多管家机器人。”顾泰打了个响指，“点火。”
景霓一边用勺子搅动奶白色的汤底，她想一想，说：“鱼肉有n-3系脂肪酸，这种东西能帮腻减少眼睛中炎性介质的产生，对眼睛有好处的，我们现在整天都得看电脑，吃鱼是好的。”
顾泰渐渐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声音低低的，“你喂我？”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如果太久，我先给你熬一碗白粥，再吃一点点鱼肉。”
她微侧过头，眼睛里像映着琉璃似得光，娇俏又好看。
顾泰：“鱼肉哪有小软糖好吃。”
景霓两只手捂住发烫的耳朵，傻傻地转移话题：“其实我觉得只要能无限趋近人类，已经很厉害了……查理要是哪一天真有自己的思想，它就不是AI了，它是新的物种了啊。”
顾泰见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内心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拖上床，亲亲抱抱。
他故意吓唬她，眼神略带锋利：“是啊，说不定我就想成为神，创造新的物种呢？”
“啊？？？”
景霓愕然，小嘴都张着。
顾泰从桌上拿过一盒她放在这里的薄荷糖，取了一颗，剥开糖纸，放到自己的嘴里。
景霓本来正歪着头看锅子，突然被男人掰过半边身子，他向前俯身，将薄荷糖抵在两人的唇齿间，小心地舔舐。
清凉的糖果被送入她的嘴中，景霓不知是在吃糖，还是在吃他温热柔软的嘴唇。
耳边一点点的水声暧昧，她听见鱼汤煮开翻滚的声音，才急忙将人推开。
顾泰意犹未尽，继续在她背后亲她的耳垂，耳边的声音带着磁性，又有点哑：“有一种说法，人类有一百种方式去摧毁热爱，最直接的一种就是靠近它消耗它，最后怀疑自己也怀疑它……可我不后悔接近AI，更不后悔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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