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地，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白礼，等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后来，相府里的事情很多都是我和他一起处理的。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很油头，贪财好色，喜欢算计人，也算计过我，不过有一次他算计我的时候我把他摁在地上打了一顿，从那以后在我面前他就乖了。”白礼说着话，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我这个人行走江湖，从来没想过要留下什么羁绊，所以对他呢，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看待，没有想过他能帮上我什么忙，但是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能那么帮我，才几年时间啊......庆历六年，有个人找到我，说让我把大理寺卿朝海杀了，会给我五百两黄金。五百两，还是黄金啊！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再加上跟在你爷爷后面也有几年了，以为一个朝海而已，你爷爷是能保住我的。后来一出手，才知道是碰了马蜂窝。”
“那时候，我真的是挺绝望的，天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在追杀我，为了找我他们把天京城都翻遍了，身边的朋友也个个都翻了脸，相爷也不愿意为了我得罪天京城里的势力，索性干脆就不见我了。后来有天夜里，那小子抱着小虎找到了我，说要带我出城。我那时候想的是所有人都为了那点子赏金跟我翻脸了，你小子这么贪财能有好心送我出城？后来想着每天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总是要解决的，这样想着，我就跟着他去了。到了地方我才看见全是相府的人，原来他是真的要送我出城。”
白礼一边说着一边在怀里掏出了把飞刀，“出了城之后，他拆了把飞刀送给了我，说让我到了孟州找郭琦玉，说是他吴勉的朋友，保我吃香的喝辣的，等我到了孟州才知道，那小子居然还差了人家七十多两银子......这把刀就送给小相爷留个纪念，希望小相爷将来成龙成凤的时候，还能记得我们这两个枯骨......”
白礼苦笑着，而楚乾的眼睛却聚集在了他的手上，“那你这两根手指......不是那时候断的啊？”
“不是那一次，早就断了的。”白礼也看着自己的手，眼里全是过往。
“那他为什么说......”
“他为了替我求情，跪在你爷爷面前把头都磕烂了，这种丑事他怎么好意思当着你的面说？”白礼嗤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去孟州，他是我兄弟！我生死的时候他在我身边，尽管他生死的时候我没能帮上他，但我也要去滇州试试看能不能为他收尸！如果运气不好，没能找见他的尸体，那我也要去看看！去看看滇州的魁首杜衡是不是真的很能打！去看看滇州的阎王爷是不是真的能吃人！去看看滇州的知州闫大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官威！”
白礼说完话，把行囊系了个结后背在身上，站了起来，坐着的白延虎几乎也在一瞬间站了起来。可白礼走到他身边又硬生生地把他按回到了椅子上，他回头看向楚乾：“小相爷，之前在柏安郡跟小相爷说话有些过分了，我不是冲着小相爷的，在这里给小相爷赔个不是了。小虎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年纪小不懂事，该打该骂你随意，希望......他跟在你身边能有个好前程！另外，小相爷是凉州人，在下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小相爷，以后如果在凉州见到了白野，还请小相爷替在下跟他说一句。”
“说句什么？”楚乾问。
“就说句，我知道了。”
“就这个？你跟白野是什么关系？”楚乾又问。
白礼沉默了一会后叹了口气，“......师兄弟吧，就这么多了，我走了。”
“爹！梨不带额一次促？”白延虎急了，想要从椅子上站起，但白礼的手一直摁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白礼又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放在了白延虎身边的桌子上：“当年在天京捡到你的时候，襁褓里只有这块玉佩，你吴叔说是块值钱的东西要拿去当酒喝，被我打了一顿。这玉佩我看着也是一块值钱的物件，一般家庭拿不出来的，你这次跟小相爷回天京，请他托人帮忙找找吧，要是找到了......”
话音还未落，白延虎就拿过放在桌上的玉佩一把砸在了地上，一块上好的玉佩顿时就变成了碎末。看着一地上的碎玉，白礼面有愠色，顿了片刻，他揉了揉白延虎的脑袋，“多大岁数了，懂点事。”
“各位，告辞了。”白礼背对着众人，打开了房门。
黄昏时分，他骑着马走在昭方城宁静的小道上，阔别了许久的夕阳不知是什么时候钻了出来，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肩膀上。侧过头，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无赖勾住了自己的肩膀，笑眯眯地问自己：“白哥，你说我是叫你白哥好？还是叫你礼哥好啊？”
白礼轻笑着吐出了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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