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王熙凤回头望了一眼，见平素从来显得落落大方的平儿却是少有的犯紧张，正蹲下身去将被不小心打翻在地、摔碎裂开的茶杯碎片一一收捡起来，不由好奇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刚进来就心不在焉，如今还翻杯倒盏的，生怕别人不晓得咱们这院儿里钱多，不稀罕这上好的瓷杯？”
也就是平儿，才只是阴阳怪气一句，换个人她怕就直接开骂了。
自打那寡妇产子后，贾琏就又流连于偏房，本来还想把孩子丢给她这边来照顾，王熙凤哪有那个心思去照顾不是自己的孩子，直接推拒了。
之前贾琏不顾那寡妇流连在外头，王熙凤虽然不满但好歹心理上平衡，现在这样自然是怎么看都觉得对那对奸夫淫妇不顺眼，更是越想越气。
每每想到自己还要被贾琏误会是不是对那女人动了什么手脚，她就恨不得自己当初真干过什么，最好是直接把她毒死了，也免得现在烦恼。
只是想到这里，便又会想到李昭，想到他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想到了那次离开时候他的那个轻吻。
于是独处的时候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脸上摸着却有些发烫，甚至心跳都快了起来。
她仿佛回到了当初与贾琏刚定亲的时候，因两家关系本就近，其实两人婚前就见过的，对彼此自然都极为满意。
贾琏是看重样貌身段的，王熙凤同样看重这些，婚后更觉得贾琏温柔体贴，很是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甜言蜜语的新婚期。
然后随着两人开始参与府里管事，加上贾琏喜新，频繁地在外奔走、拈花惹草，王熙凤呷醋大发脾气，他好好哄了一番老实了一段，不久又旧态复萌。
如此几回之后，夫妻间的信任便崩塌了，一直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有时候会想着任他去，但终归还是接受不了这种被抛弃般的滋味，尤其是想到府里那些平常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奴仆们可能都在暗里看自己的笑话，就更是不快了。
也就偶尔想到李昭身上的时候，能让她暂时忘却与之相关的事情，但也因此增添了一份苦恼。
王熙凤自觉并非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她之前两次委身于李昭，一次是醉酒，一次是昏迷，虽为失节所耻，心里却又觉得这并非自己之过，而且只要李昭不说出去，这些事情没人会知道。
但现在，她却无法回避，李昭在她心中早已不是原来那般模样了。
或许从她那些梦中开始出现李昭，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就让她感觉去骂贾琏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当着平儿她们的面还是骂的，但却不会再找上门去，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罢了。
当然，这样心情肯定更加不快活。
平儿一边继续收捡碎片，一边解释道：“许是昨夜没睡好，有些走神儿了。”
王熙凤随口道：“昨夜没睡好？能因何事没睡好，难不成还是因为那姓李的祸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规避什么，她心里面对李昭的想法越转变，口头上对他就越不留人。
也就是平儿她们都习惯了她这样，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而王熙凤问完却立马听到“啊呀”一声，回头看过来，却见是平儿不小心又让碎片刮到了手指，血都流出来了。
当然王熙凤可不会觉得她不小心，一边起身走过来，抽出巾帕给她遮伤口，一边好气又好笑道：“该不会让我说中了，你倒还真是为那没良心的杂种玩意儿担心呐？”
平儿却是捂着手指苦笑道：“奶奶，他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自打出去后这一年有余，也从来未曾把咱们院里放下，前前后后多有照顾。如今眼看着他前途凶险，我便有些担心。”
王熙凤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为何无来由一股无明业火，指着她冷笑道：“你不曾听你家琏二爷说的，此事乃是他求仁得仁，若他不愿，天子倒还未必愿放他这宠臣出去呢。
“你在这儿白白为他担心，倒不知道他可曾考虑过这些，还是只图自己爽快，根本不管不顾后果。”
平儿虽然有些奇怪王熙凤的反应，但还是想要为李昭辩解一番，只不过王熙凤哪里肯听这些，转身回去坐下后便道：“等收拾完你还是先下去休养下吧，把丰儿叫过来。”
平儿就知道自己还是把她惹恼了，于是收拾好那些瓷杯碎片，又用巾帕包着手指退下去。
等依了吩咐叫丰儿过去伺候琏二奶奶，平儿自己却也安生不下来，只是路上碰到了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刚想要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对方突然停下来，欣喜地望着她急切道：“平儿姑娘，有、有人找……”
“慢点儿说……”平儿看着柱儿一直在喘息，便让他缓口气，然后笑道：“是何人？”
“是李总……李百户！”
平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新晋绣衣卫百户李昭。
“他，他在何处？”
柱儿说道：“不在咱们府上，他约在外面的茶楼呢。”
平儿本想说自己现在身上走不开，她当然也很想去见见李昭，但作为王熙凤身边的得力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事情找上门。
但一想到李昭这一去恐怕颇有凶险，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就当是去送个别好了。
何况王熙凤方才也才放了她的假，估计是觉得她心烦短时间也不会想到要找她了，于是便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柱儿出门到了宁荣街上一间茶楼里，来到了一个包厢中，正正看见站在窗口的那道身影。
往常也不是没见面过，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心境有所不同，此时在平儿眼中的李昭也仿佛一下子变了模样。
与她“印象”中的相比起来，李昭变得更加高大，也更像个男人了。
才十七岁，就已经是绣衣卫百户，名扬京师、人脉广阔，更得皇帝信重，身上也好像自有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度。
平儿想了半天，才在自己见过听过的人里面，想到了一个能够对照着他这种气质的人，那便是林如海。
“平儿姐姐，劳你出来一趟，实是我怕若是进了府里，若撞上了二嫂子，怕又闹出什么不愉快来，但又想要在临别之前，见姐姐一面，才托柱儿去把姐姐找出来……”
反正平常李昭就没少托柱儿去联系，给平儿送礼，当然柱儿也没少得到好处。
平儿听了掩嘴笑道：“我倒不知道你竟是这么怕奶奶……”
“是怕了，也是……”李昭无奈的说了句，突然看着平儿的手指惊道：“你的手指，却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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