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摘下帽子放在一边，徐弘基一看确实是个短毛。
但是他可不愿意相信短毛的话。若是流贼收买几个知县还行，朝廷大员都能上贼船？唬谁呢？
徐弘基现在的小命攥在人家手里，自然不会义正言辞的驳斥短毛。
“大统领，徐某在天启元年以病辞任协同守备后，早已不问世事。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老人，将死之人……”
李自成摆摆手，笑着打断，“魏国公不必妄自菲薄。北边第一勋贵是英国公，南边第一就是您老了。”
历次新皇帝登基，向来是英国公带头劝进，专业劝进，别的啥也不干，就这么牛。
说人家啥也不干有些冤枉了。
太早的就不提了，比如上一代英国公张维贤两年前才去世，他的权势、地位和影响力，连魏忠贤都望尘莫及。
张维贤与明末三大案都有关系，他背景显赫同时执掌京营。连魏忠贤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尤其是人家在移宫案上作用非常大，尽管魏忠贤等人拼命阻挡，英国公从容应对，甚至亲自抬轿子将皇帝带走继承皇位。
当然，张维贤欺男霸女、抢夺民田的事情也没少干。反正大家都这么干，没毛病。
比如朝廷曾规定勋臣限田一万亩，戚畹限田七万亩。结果一查，成国公超额13万亩，定国公、英国公、惠安伯、泰宁侯等等各超几万几千。
李自成继续道：“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来，一门出了两位世袭罔替国公的唯有老徐家。想想定国公是怎么来的？”
想你妹啊！
徐弘基心说，这有可比性吗？
大明江山本来就是朱家的，建文帝和燕王朱棣是亲叔侄啊，我老徐家祖上的两兄弟一边占一个位置，两头下注，无论谁胜谁败都不能动摇徐家地位。
可你短毛只是一个区区流寇而已，有什么资格让老子站队？
“大统领，现任南惊守备是抚宁侯，若有需要，徐某不才可以代为引荐。”
李自成看了眼桌上的包袱，笑道：“不劳国公，给抚宁侯的薄礼已经送过去了。”
徐弘基心里一震。短毛的手笔真不小啊。
李自成喝了口茶，淡定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大顺军在这边也有些产业，还望国公爷能代为照看一二。”
徐弘基正要开口，李自成摆摆手。
“怀庆府的郑王爷被大顺军枪毙了，那是因为他罪大恶极且不知悔改。大明的百姓活不下去就是因为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存在。
李某迫不得已起兵，只是想让千千万万穷苦百姓有口饭吃。大顺军不会滥杀无辜。大顺军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什么是好人？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徐弘基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李自成继续道：“魏国公身在江南，大概对北边的局势不是很清楚，对大顺军的实力可能不少很了解。这么说吧，一个月后我会拿下何南卫辉府。潞王爷是好人还是坏人，全由他自己选择。两个月后我会拿下山溪潞安府，沈王爷是好人还是坏人，全由他自己选择。三个月后我会拿下襄阳……”
徐弘基紧张的全身紧绷，眼睛瞪的老大。
不是猛龙不过江！
李自成站起身，“我这次来金陵只带了三百兵，我知道这座城里有几万明军。我或许还会待个两三天。我建议国公爷不必急于表态，也许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后再拿主意比较合适。”
徐弘基刚站起，李自成一抱拳，“就此别过！”
短毛就这么走了。
魏国公瘫坐在椅子不停的大喘气。
奇哉怪也，大顺军都把势力发展到金陵了？堂堂大统领居然带着三百人就敢跑过来？
徐弘基一头雾水，闹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
李自成先撤，胡逸在国公府大门口观察了一刻，并没有人出来，这才离开。
金陵街面上一如往常。
南都繁华盖世。
洋鬼子曾德昭写道：“南惊城我认为它是全国最大最好的城市，优良的建筑，宽大的街道，风度优雅的百姓，以及丰富优良的种种物品。它有令人惊羡的游乐场所，境内人口众多，各处仍能遇到拥挤的人群，街道难以通行。此外，无数的宫殿、庙宇、楼塔以及桥梁，使城市显得非常壮丽……”
可惜城防不咋地。
以城墙坚固而论，金陵实为大明第一雄城。但不管什么城，让垃圾来守都是没用的。
孟夫子曰过：固国不以山溪之险。
这句话前边正好有一段叫“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金陵城高池深延绵七十里，朝廷中枢所在，钱粮俱足，正好跟这段说的差不多。
可现实是，第一次还没打，李景隆和谷王朱橞联手开城迎入燕师；第二次尚未攻城，赵之龙和钱谦益组织文武出城跪降清军。
不过金陵城墙终究还是发挥了重要作用——可惜是替清军发挥的作用。
永历十三年六月，郑成功与张煌言联手率领八十三营十七万水陆大军，泛海北伐，破镇江、围金陵，席卷徽宁池太四府三州二十二县。
金陵城内的清军实力远不如郑成功，可明军先是在高大的金陵城下久功不克，继而在清军出城逆战的时候再次失利，最后清军援军到达，内外夹击A上来，明军gg。
当然，也和郑成功的水平有关，不多说了。
天道轮回，二百多年后反清的太平军又依托城池坚守了很长时间。
李自成在街上随处逛了逛。
临近年关，市面上很热闹。
大顺出产的玻璃器、皮货、酒水、中成药等等销量非常好。农工商钱庄、东风百货超市的生意也走上了正轨。
钱庄在城里已经开了四个分号，纸钞流通出去七万两银子。
超市采取的加盟方式也被人接受了，短短时间就有了十二家店。
统一进货带来的成本优势越发明显，更别说还有全新的经营方式，全新的购物体验，很快就让金陵民众趋之若鹜。
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再有一年大顺在金陵的产业就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短毛追加投入了。第二年就可以反哺。
尤其是邢秀娘掌管的紫明楼，如今已堪称是金陵第一销金窟。
李自成必须去慰问一下女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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