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紫的痕迹密密麻麻，布满了手臂，或条形或块状地爬在皮肤上，看起来十分恐怖骇人。
阮阮沉默了，她想抬手去触碰那些痕迹，却发现自己的手现在已经酸软，止不住地在发抖。
明明她以前再恐怖的样子都见过，以各种形状死在她面前的人不计其数，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冷漠对待了，但是现在——这难道也是变成小女孩的附加作用吗。
“……”陈美琪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或者是适时的发出一声尖叫，但是她张着嘴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默默的把嘴又闭上。
空气就这么沉默着，连带着空气里的人也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沈慕洛自己先打破沉默，他把那件外套又穿上，拍了拍阮阮的背，若无其事道:“你怕，我之前不肯给你看，就是在担心这个。”
“担心什么。”阮阮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害怕我被这种东西吓到，还是害怕被我知道。”
嘴里说着都是问句，语气却分外的平静，平静的让沈慕洛无端地有些害怕。
昨天他面对沈慕洛的巴掌和鞭子的时候，都没有的那种害怕的感觉。
沈慕洛沉默，没有说话。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有些……剑拔弩张？陈美琪描述不上来，反正她现在忽然看顾瑜川都亲切了许多，往顾瑜川身后躲了躲。
阮阮没有在意顾瑜川和陈美琪的小动作，她深吸了一口气:“沈天浩干的？”
她这一下是真的气上来了，连敬称都顾不上——又或者说现在的沈天浩在她心目中已经彻底不配为人父，也配不上她的一句“沈叔叔”。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沈慕洛，就沈天浩那种人，她可能都不会正眼看一眼。
沈慕洛犹豫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阮阮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鼻音加重:“我们之前说什么来着？说好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你什么都告诉我……也说好了沈天浩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怎么一到这种时候你就瞒着我？”
“沈慕洛，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有的——”沈慕洛觉得面前的阮阮一点都不像个五岁半的小女孩，他慌张的去牵阮阮的手，“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
顾瑜川正看戏呢，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想冲上去补充一下他和阮阮才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他面前那两人状态好像都不太对劲，他又忍了下来，决定以后再算账。
阮阮把手抽开，红着鼻子道:“那你以后有这种事还会不会自己憋着？”
“我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嗯？”
“我以后一定什么事都告诉你，事无巨细，只要你不会嫌我烦。”沈慕洛眼神认真，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了。
阮阮忽然觉得这个小男孩颇有点渣男的味道，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调侃，她绷直了脸，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捧住那两条手臂，带着哭腔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有，背上和腿上也有一些，沈天浩发起疯来根本不管那是哪里，脸都是他用手臂保下来的。
“没有了。”沈慕洛摇摇头，“我到底是沈家少爷，还要出来见人的，他不敢做的太过分。”
阮阮盯着沈慕洛，想要从微表情里找到些什么，来证明他是否在撒谎。
沈慕洛无奈道:“真的，我不会骗你。”
阮阮看着他，心里轻声说了骗子两个字。然后点了点头。
“好了，你想看的也看到了，回操场吧，等下要错过集合了。”沈慕洛推推阮阮的后背，催促她跳过这个话题。
他知道阮阮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可是能怎么办呢，他现在才这么大，还要依附着沈家过活，他总不能就这么脱离沈家然后寄居或者流浪吧。
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他宁愿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挨点骂，也不想去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
至少现在沈天浩还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继承人，没有把他赶出沈家别墅，不是吗。
阮阮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形象力气小，她任由着沈慕洛推着她，一行四人心思各异地慢慢往回走。
顾瑜川忽然走近了一些，然后牵住了阮阮的小手。
阮阮把哭意憋了回去，扭头看他，道:“怎么了？”
顾瑜川低声道:“我们，才，最好。”
阮阮忽然被他的可爱逗到，哭笑不得道:“这有什么好争的？你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和我都很好啊。”
顾瑜川没有说话，他忽然有点难受。
他纠结了这么久才决定出声的事情，在阮阮眼里就是一句“这有什么”。他是阮阮的哥哥，所以阮阮愿意耐心陪着他，愿意和他做朋友。
那，如果剖去哥哥这一层呢。
如果他不是顾瑜川，不是阮阮的哥哥，阮阮也不会为了讨好顾家人主动来找他，那他们的生活会不会变成两条平行线，就这么交错而过。
只剩下在某天错肩的时候，互相觉得熟悉，然后两人双双回眸对视，相视一笑后又各自离开。这就是他们的一辈子最多的交集。
从那个角落走到他们平常的集合点已经花了几分钟，顾瑜川却已经在脑子里模拟完了另一个人生，准确的来说是另一个没有阮阮的人生，他却模拟的全都是有阮阮的片段。
伤感完后，他又忍不住庆幸。还好，还好他是顾瑜川，是阮阮的哥哥，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家人，有着其他的坏小子无法匹及的情侣关系，他光是靠着这层关系都能够接近阮阮。
……幸好。
顾瑜川垂眸看着身边不说话的阮阮，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此时他又忍不住想别的，想如果被打的事他顾瑜川，阮阮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哭鼻子，会不会想着给他报仇。
也忍不住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喜怒哀乐都围着另一个人转，因为一个举动一个表情就牵扯出无数脑补。
哪怕那个人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想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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