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酒肆的小二们接连捧来十几坛酒，喜笑颜开。
每卖出一坛酒，他们就能得百分之一个点的提成，这一下子卖出去十几坛，都顶得上好几日的收获了。
怎能不开心？
小二们给沈悦、黄老头倒酒时也热切得很。
周围的酒客最爱看人比试酒量，也都围了过来。
起初，两人还是一碗一碗的饮酒，后来黄老头嫌烦，直接挑开新酒的红盖，仰头咕咚。
少年郎意气风发，沈悦见状也学着老黄头如此。
一坛两坛……
十一坛。
“老黄头喝了六坛！”
“小郎君喝了五坛！”
两个当事人已经醉卧在桌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耀的不是黄老头酒量绝绝，而是沈悦酒量海大。
有个络须胡子的壮汉对沈悦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小兄弟强啊，能跟老黄头喝个不相上下！”
一统酒肆的酒有多烈？
入口烧嗓，入肺烧心。
寻常酒客第一次喝，一碗下肚就浑身热透，他们这些常客练了这么久，也难以饮下半坛。
而沈悦居然一连喝了五坛！
沈听澜听他们吹嘘，才知道一统酒肆的酒烈性无比，浅酌几口的确感觉烧心，忙让小二借了地方给北海、秋月去烧醒酒汤。
“我怕他们烧坏了心肺。”沈听澜目露担忧。
这一顿说是老黄头请，可沈听澜还是叫人给了钱。
收了钱的小二们也乐得给大主顾行方便，将后厨让给两个丫鬟。自己又忙前忙活的顾着大堂里的客人们了。
两个丫鬟越过后厨，秋月站在隔绝两边的围帘后，对北海道：“你去寻，这儿交给我。”
北海看了一眼外边，思及沈听澜交代的任务，对秋月点了点就顺着后厨的小门摸到后院去了。
她们为寻回宫铃镯而来。
本想从上次沈听澜进来的后门突入，可被派过去查看的南粤却说后门被人修缮关实了，还放了两只大狼狗在那。
如此，便也只有从酒肆进入后院了。
秋月目送北海无声无息的绕进后院里头，她又看看外边，确认酒肆里的两个小二都忙得脚不点地，这才抱了柴火，去做醒酒汤。
她下厨时，还竖着耳朵留意外边的动静。
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会停下手边的工作，守在围帘边上。
醒酒汤还未煮好，黄老头倒是从桌子上滑了下去，沈思思扶了扶。
一个小二刚送走客人，扭头就看到黄老头特立独行的睡姿，他看看端坐如莲的沈听澜，又看看安静如画的沈悦。
摸了摸鼻子，竟感觉有些尴尬。
小二上前道：“不如让两位客人到后院休息休息。”黄老头是他们东家敖东的老朋友了，以往喝醉了与敖东同睡都有。
沈听澜看向后厨。刚刚两个丫鬟进入后厨的时候她观察了一番。
后厨连同后院与前堂。
如果不从后厨送人，那就只有绕到后门去。
而酒肆生意如此火爆，想也知道小二不可能特地绕去后门。
她思忖着该用什么理由拒绝时，有酒客朗声高喊：“老敖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陪兄弟们喝喝酒！”
敖东在酒肆中很受欢迎，一回来就有好几拨人喊他喝酒。
小二一时间也顾不上这边了，对沈听澜歉意一笑就迎上去帮敖东卸掉肩膀上的麻草袋子。
“朋友们，今天不能和你们痛快的饮酒了。”敖东生了双大脚，出去一趟将草鞋都踩烂，另一个小二拿来一双草鞋。
半新不旧的，只是比敖东脚上的好一些。
敖东就在门口临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换了草鞋勾起一壶茶，牛饮而尽。
他声音如午夜海浪涛涛，带着沧海桑田难挪转的沧桑低磁，眉眼疏松冷淡，语调又浑厚沉重。
如对经年老友言语般。
叫人心慰贴。
敖东倚靠着栏墙，众人已觉这位酒肆东家不如以往豪情，各自散去不作打扰。
小二还未言语，敖东已颓然：“我回去睡一觉。”
他身随言动，已向着后厨走去。
恍惚间，沈听澜似乎听到了铃铛叮叮咚咚。
她再要细细分辨，却除众人喧闹寒暄声外，再听不到其他。
而敖东已至后厨门口。
沈听澜心跳一滞，正要起身。
“敖东家在不在？”打门口来了两位客人，站前者麻衣加身，站后者锦缎环绕。
前人与后人的差距，是肉眼可见的。
“我在。”敖东看见两人，眉峰稍稍往下垂了几分，他去而复返，又到临门处坐下，也招呼两人坐下。
“敖东家，你说你要卖酒肆，这位柳老爷有意向，你们可以详细聊聊。”牙子陈让两人相面而坐，自己坐一侧，将主场让给两人。
酒客们愤怒了，“卖酒肆？你胡说什么？这酒肆不卖！”
“卖了酒肆，老敖就要走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卖酒肆？不是说了，我们死前都不走，立坟前再请我们喝一遭？”
敖东道：“诸位静一静。”
他颇具威严，满堂静落。
“这间酒肆……的确要卖。”敖东缓缓道，“今天酒肆所有的酒我都包了，大家喝个够。往后……怕也没有机会能再与你们豪饮。
一个酒客忍不住站出来：“老敖，要是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帮帮你，何至于弄到卖酒肆？”
这间酒肆对他们来说，早不是酒肆那么简单了。
“好意我心领了。”
敖东仍是不松口。
只对锦衣男子说：“买了我这酒肆，我将配方一并送给你。不会亏本，不过我也有条件，你要接收我原有的伙计，酒价也不能涨。”
锦衣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道：“现在是你急着要卖酒肆，你还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
“一千两，买你这破地方。该怎么样，我说了算。”锦衣男子昂着头，将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桌面上。
两个小二咬牙切齿，锦衣男子分明是看他们东家出手急，特意在压价！
“我们东家才不会将酒肆卖于你，你走罢！”
“是了，一统酒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饶是敖东平日里教着底下的人尊重来客，两个小二还是没忍住出口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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