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位于晋都西南蜀汉街一道,不过蜀汉街绵延十余里,周遭又有各色街道、市集,如今徐府所在,约莫位于靠近东街一处市集所在,虽然称不上寸土寸金,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繁华所在。
何况徐府之内虽然不算奢华,却是十分宽广,单是这土地的价格,恐怕就十分不菲。徐府如今虽然没落大半,底蕴却是在的。
徐府自从在新安定点,便多有招募家丁丫鬟,虽比不得当初周梁徐府的钟鸣鼎食之盛况,却也算得上一派大富之家的模样,只是自徐清容被齐王府带走,整个徐府便是一片混乱。
许炜虽是一等一的人杰,可也许正因为是人杰,他的心思绝不会花在这等整理府邸的事情上。
他这一日便游走京城诸多豪门,希望能够借助财货和徐府在京城的一些暗线寻找机会,救出徐清容,只可惜徐府毕竟是商贾世家,结交的虽不乏富商巨贾,在南晋的官面上却少有得力的人,何况事情涉及皇家,哪有人敢对此多说一句?
唐简的到来像是给混乱的徐家撑起了主心骨,毕竟在得知此徐府客卿唐简,竟赫然便是之前在北方名声大噪的唐都统,任凭徐府的丫鬟奴婢还是客卿族人,大抵都是敬畏的。
只是唐简自写了封信交给周达,命其送往魏王府后,便进了书房,再不曾出来,唯有其小妹唐昔月中间进去过两次,却又神色复杂的出来,任谁询问,唐昔月也只是说“二哥哥自有计划”一句。
此时天色早已黑沉,徐府众人大抵都满怀忐忑的睡下了,门外却忽然马嘶铁鸣,听见人都是惶恐起身,唯恐大难临头。
徐府管门的乃是新招募的两名小厮,见到门外一众三四十盔甲鲜明的骑兵,哪敢半分阻拦,忙跌跌撞撞冲入徐府,朝着唐简和许炜、周达所在冲去报信。
那些骑兵却并没有直接冲入,反倒安安静静驻马徐府大门之外,并无半分躁动。
唐简本就还未睡下,听见门外小厮声音略显惶恐道:“唐先生,门外来了一队骑兵,说是魏王求见。”
伺候唐简身旁、本已趴在桌上睡着的唐昔月骤然惊醒,闻言之下,脸色诧异的看向唐简。
唐简搁下毛笔,站起身来,喃喃道:“这人还算有心,本以为明日清晨才会来的……”
说着,正了正衣襟,便往屋外走去,唐昔月忙跟随在后。
街道被数十火把照得通红,左右邻里听见动静,见到军官,都是门户紧闭,为徐府不幸遭遇感到同情的同时,却唯恐殃及池鱼。
不多时,唐简便迎到门外,身后跟着的除了唐昔月,已然有许多徐府家眷客卿,个个脸上惊疑不定,许炜有伤在身,倒并没出现。
唐简隐约看见一众威严骑兵之后是两顶轿子,站立门口,躬身道:“魏王大驾前来,卑职唐简有失远迎。”
徐府众人听闻竟是那北方大战首功皇子魏王到了,个个更是脸色骇然。
后面一顶轿子掀开,里面走出个面色刚毅、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即便是夜色之下,也显得卓尔不群、贵气逼人,赫然便是魏王司马议。
徐府众人见状,都是高声呼道:“魏王殿下千岁。”随即跪了一地,倒唯有唐简一人站立。
魏王早见惯了唐简的“礼数”,此时却微微皱了皱眉,走上前来,不说其他,却问道:“北方此战,唐将军以为如何?”
唐简听魏王称他为“将军”,又骤然如此发问,不由一怔,躬了躬身,道:“魏王统兵数万,便能据守北方,却退燕国强敌,实乃国之栋梁、皇家之幸。”
“可你却仍不跪本王。”魏王声音微沉道。
唐简一旁跪地的唐昔月心中一阵泛寒,暗地扯了扯唐简长袍一角,唐简却似没感觉到一般,反倒嘴角微扬,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魏王微恼道。
“卑职笑的是,魏王殿下素有大才,又手握重兵,今日却因北方寸功而欢喜无限,更借此问卑职为何不行礼,这……恕卑职直言,这十分可笑。”唐简道。
此话一出,无论是徐府众人还是外面一众军士,都是脸色悚然。
敢在魏王面前如此说话的人,恐怕除了陛下和太子,便唯有此人了,却不知魏王要如何惩治于他。
魏王闻言一怔,脸上本是沉凝的神色却反倒慢慢化开,笑问道:“哦?依唐将军所言,北方如此战局之胜,也不过是‘寸功’,却不知唐将军心中的大胜又是如何?”
唐简直起身子,看了魏王半晌,又复躬身,眸中深邃如海,道:“既然殿下相问,唐简便如实说了,还望殿下勿怪。”
魏王点了点头,道:“你且平身,若不能答得令本王满意,本王定不饶你。”
唐简却只是微微一笑,站直身子,沉吟半晌,才道:“辽燕素来兵甲极盛,那骑兵大军更是纵横北域,堪称横行无忌,少有敌手,此番却为何败在殿下的晋军手中?殿下可曾仔细想过?”
魏王沉吟不语,半晌,才忽然挥了挥手,道:“所有人都推开五十步,没有本王命令,不得靠近。”
众骑兵得令,马蹄响起,霎时间分作两队,左右退开五十步守备街头两处,而徐府之人自也不敢怠慢,忙往徐府之内退去,远远看着这边,即便是唐昔月也没能留下。
徐府门口一时只剩唐简、司马议两人,当然,还有一顶像是刻意被两人忽略的轿子你……
“现在你可放心说了,本王此战多得益于你,即便你所言触怒本王、甚至涉及父皇,也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再有他人知晓,本王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魏王如此说话,虽看似居高临下,却已然是一副请教的模样。
唐简眼睛余光瞧了瞧那轿子,这才朝着魏王躬了躬身道:“辽燕铁骑步卒,南下者其实不下七万,可却只用四万余人与殿下对垒,其余三万马步军,殿下可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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