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闻言脸色微僵，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侄女儿难道不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徐府上下人等皆被辽燕军俘获，徐府商场脉络几乎十去其九，货物来源自然难以为继，余伯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毕竟余家此时要继续与徐家合作，终归是冒了风险的，难道余伯伯不该多加考虑吗？”
唐简分明看见徐清容一双小手在矮几之下握紧又松，良久，徐清容才轻声道；“余伯伯这是要落井下石？”
那老者又是摇了摇头，微笑道；“徐大小姐何必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商场之上，形势总是千回百转，如今形势有异，还沿用之前所定之约，岂不是迂腐？若是如今渠道损毁的乃是我余家，敢问你父亲可还愿意遵照原本约定么？”
徐清容微恼道：“我父亲最是重情重义，又岂会做出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
那老者却只是“嘿嘿”两声冷笑，并不说话，显然对徐清容所言并不认同。
唐简分明感受得到徐清容气息加重，显然她此时心中气急，可这位徐家大小姐在他面前固然常常失态，面对这些商场上的对手，却当真是个巨商之家掌家人的模样。
默了良久，徐清容才抬了抬眸，清冷道；“不知余伯伯准备如何分成？”
“三七。”老者淡淡道。
徐清容秀眉皱得厉害，却是轻笑一声，道：“以前徐府得六，余府得四，乃是因为徐家所产之瓷闻名天下，常常供不应求，当年愿三七甚至二八与徐家分成的同行多不胜数，家父终究念在当初徐余两家情谊，这才将这笔好处分给余家，现如今徐家有难，余伯伯竟要赶尽杀绝不成？”
那老者抿了口酒水，这才幽幽道：“余伯伯终究是个生意人，当初你父亲愿意将这笔生意交给老夫，侄女儿当真以为只是情谊两字么？未免太天真了些……”
徐清容脸色沉凝，良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那许炜却是缓缓抬起头来，轻笑道：“余伯，三七分成着实太过欺人，徐府生产鸾凤瓷成本便须三分，便是我们不要利润，这水陆运输之耗费，也着实不小，想来……余伯并非当真要这三七分成，而是另有条件？”
他虽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
那老者闻言，不由抬头正正看了许炜半晌，才嘿嘿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徐兄常常夸赞的徐家天才客卿许先生了？”
许炜微笑道：“天才二字愧不敢当，蒙徐老爷不弃，当年赏口饭吃，这才活得性命。”
那老者默了半晌，道：“许先生所言倒也并非全然是错，老夫是有条件，不过若是你们不愿，三七分成便是当真得啦。”
许炜轻笑道：“愿闻其详。”
那老者沉吟半晌，看着徐清容道；“老夫听闻，徐府此番之所以遭难，徐侄女儿南下，全是因那辽燕四皇子倾心徐侄女儿之故，是也不是？”
徐清容一张俏脸忽红忽白，冷声道：“余伯伯到底想说什么？”
那老者微笑道；“侄女儿既然南逃，徐府也全都被缚，想必侄女儿是没打算北返嫁于那四皇子的……”
徐清容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徐府在那辽燕乃至整个北地的生意，想必是做不成的了，不如……徐府将江北的铺子全部转让于老夫，如此，那鸾凤瓷的收益，老夫可全部不要，只取一成成本，其余九成全部归于徐府，如何？”
“休想。”徐清容猛地站起身来轻斥道，“江北之地乃是父亲一生心血打下来的，余伯伯怎可……怎可如此？”
许炜也是眸色冷厉，冷笑道：“余府好大胃口，却不知当真吃得下整个北地的徐家生意么？”
那老者轻笑道：“两位不必动怒，如今徐府既然已经得罪了辽燕国王室，北边儿生意即便还能勉强维持，终究会日渐衰微，最后被北边儿几大家族侵占，那是何等可惜？若是此时转让于我余家，即便换了姓氏，终究是在我汉家人掌控之中，且徐府有了鸾凤瓷的利润，终究算不得吃亏，侄女儿何乐而不为呢？”
徐清容脸色涨红，一双小手捏得几乎渗出血来，却终究半晌说不出话来。
“余伯伯今日想来不是来谈生意的，既如此，那便告辞了。”徐清容冷声道，“我们走。”
说着，越过矮几便往外走去。
唐简挑了盘中最后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这才摸了摸嘴角糕点碎屑，和许炜一同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却听得那老者轻笑道：“两位留步。”
唐简与那许炜一同回过头来。
只听那老者笑道：“许先生大名老夫早已如雷贯耳，这位小兄弟虽然才第一次见得，不过能够被徐兄委派跟随我那侄女儿南下，想来也是少年英杰了。
如今徐府得罪了官府，丢失了最重要的北方商路，可谓大势已去，两位都是英才，何不早些另谋生路？”
许炜冷哼一声，拂袖就要离开，却只见唐简脸色沉凝，微带惶恐道：“咦，徐府不是还有南方生意么？即便如今丢了北方生意，可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的就大势已去了？小生才入徐府不久，对其中关窍不甚明白，还请余伯指教。”
许炜脸色微沉，皱眉看着唐简，又是疑惑又是愤怒，不过他为人沉稳多智，却也并不急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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