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了,整个陆家村的人都忙碌了起来。经过一个冬天的等待,所有的人已为这春季的到来做好了万分的准备。
在云州,春日播种的主要是水稻。水稻种植前先要育苗,等到秧苗长到一定程度,移栽到秧田中。秧田也不是秧苗长居之地,等到了农历三月初左右再拔取秧田中的秧苗,进行插秧。
这插秧也有讲究,第一天插秧,称为“开秧门”。主妇要备好饭菜酒肉,供家人和帮工者聚餐。餐间插秧,每人要吃一个鸡蛋,意谓“讨彩头”。
苏云掐好了日子,就等着这“开秧门”这日,煮了一篮子的鸡蛋,带着一家子出了门,先到别家地里转了转,笑呵呵地给大家分鸡蛋。
村人见苏云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又不是给她家干活她送鸡蛋来作甚?
一时好奇心起,便偷偷跟在苏云后头看看,想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苏云家里的是旱地,种得自然不是水稻,而是冬小麦。去岁秋日种下,到了春末收获。此时田里冬小麦的长势已是一片大好,眼看着就要收获了。
苏云带着孩子们在田地上转了一圈,大有一种巡视自家领地的感觉。那些偷偷跟着村民更加纳闷了:苏三娘到底要做什么?
唯一感到不安地便是现在种植这块土地的那户佃户了。那是一户外来户,姓何,名大。何大看着苏云在这里转悠,心中很是不安。之前就听闻主家要把田收回去了……
不对,说起来这田也不是那陆族长得,而是眼前这个小女子得。而这女子又是个厉害的人,一个寡妇愣是把族长一家子整成那模样,这地听说也要收回去。
她今日前来,莫不是来收地得?正在田里劳作着何大一家子心里惶惶不安,若苏三娘现在要地收走,那他们一家子今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正在惶恐着,却见那小女子对着自己招了招手,何大不敢怠慢,他家本来就是外来户,现在正主来了,哪敢怠慢了?
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来到苏云跟前,作揖道:“小人何大给太太问安了……”
云州地处江南,与北方不同,卑者称呼尊者已婚女子都以“太太”称呼,而在北方则是称呼“奶奶”。
苏云摆了摆手,笑容和蔼地道:“何大叔不必多礼。”
听闻苏云这样称呼自己,还知道自己的姓名,何大心里又是沉了沉。这个女子果然如传闻地那般,大难不死后,变得十分精明,很不好糊弄。
想到辛苦一年,眼看着就可以收获了,却出了这档子事,何大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嘴里满是苦涩。
“何大叔,我今日前来就是来看看田地的作物得。看着这长势倒是不错,您估摸着今年这一亩地能收多少粮食?”
心里虽然苦涩,可面对着苏云何大却不敢怠慢,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态度越发的恭敬了起来,“回太太得话,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都不错,小人估摸着今年这一亩地起码能收140斤粮。”
苏云皱眉,一亩地才100多斤粮食?这未免也太少了吧?后世那小麦都能收八九百斤呢!考虑到技术问题,打个折扣,这三四百斤总得有吧?
苏云前世在城里长大,哪里晓得这其中的门道?在这古代,若是亩产两百斤,那都是奇迹了,是要上报朝廷得,被视为天子有德,天降祥瑞的大事。
今年风调雨顺,平均每亩地能得小麦140斤已是非常好的收成了。若是水稻得话,收成能高些,能达到亩产200斤左右,这也是为何在江南水田远远要贵于旱地的原因。
见苏云皱眉,何大越发紧张了起来。可他一外来户,又是个闷葫芦的性子,这嘴也拙,张了半天的嘴,终是一个字也没能吐得出来,他实在不知该对苏云说什么。
现在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当初写下租田契约得是陆族长,可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苏三娘,搞了半天他才知道,原来族长也不是这块地的正主儿,眼前得这位才是。
他来这村里时日尚短,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见族长肯收留他们,还只收4成租子,欢喜地直给陆族长磕头以为自己碰上好人了。
上回这苏三娘一闹,他再去一打听,顿时傻眼了。搞了半天,这陆族长真是大坏蛋一个,拿着别人的田地来做好人。
现在正主找上门了,自己这田是退给她呢?还是重新续约?那陆族长那边又该怎么说?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段时间何大一家子一直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地就在琢磨这事儿,全家子都迷茫了,不知这事该如何处理。
就在何大七想八想着的时候,苏云开口了,从篮子里拿出了几个鸡子,对何大说道:“何大叔,你们替我种田辛苦了,这几个鸡子拿回去吃吧,给孩子们也补补身子……”
“这……”何大傻眼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变成自己给她种田了?
见何大迟迟不接手,苏云抿嘴一笑,把鸡蛋往何大手里一塞,道:“何大叔,这田的事儿想必你都清楚了吧?这本就是我家里的地,现在呢,我给你两个选择。”
何大心中一凛,继而又叹息了一声,该来得总会来,躲不过去地。不由垂着脑袋,低声道:“全凭太太做主。”
苏云抿嘴一笑,道:“何大叔是个忠厚人,我苏三娘也不是个刻薄得。这冬小麦眼看着就要收了,三娘可以再等等,让你们收了这批粮后再把地还我……”
“真,真得?”何大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的家人也都围了上来,脸上也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
在村人的传言中,苏三娘就跟那虎姑婆差不多,很是不好惹。如今这般好说话,忽然就觉得自己一家子是不是又被人忽悠了?
苏云用力地点头,道:“我苏三娘虽是女人,可却也知道人不可言而无信的道理。我说等你们收了粮再收地便一定会做到。”
何大听了激动地跪倒再地,猛磕着头道:“小人代小人一家子谢太太恩典。”
说着又转头对自己的家人道:“大郎,二郎,婆娘,你们还愣着作甚?快给太太磕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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