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场面？
大概是，苏素锦要用一生来治愈的程度。
就是第二天一觉睡醒，蓦然想起，都会拿起枕头把自己的头脸埋进去，试图忘记一切。
然而，越想忘记，大脑就会越强调，无论在之后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不自然的想到那个场面。
然后，头皮发麻。
时间退回到当下。
苏素锦直直地躺在地上。
而上方，就是拿手支撑着的，顾觉昭。
实际上，这样双目对视的场面二人经历过很多次，所以算不上最尴尬。
只是这次情况稍有不同。
那就是，苏素锦发觉自己右手上正拽着毛巾的一角。
她顺着半截毛巾看去……
片刻，一声高昂的女高音从这个S城的五星级酒店的最高级总统套房里飘出，回荡在S城上方的夜空，久久没有消散。
*
据服装师后来发来的消息，顾觉昭才知道，那件镇展之宝的旗袍到底是何等价值的东西。
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在来S城之前，顾觉昭或多或少是有点自信的。
从小到大，他看上什么东西，想方设法，都能得到。
有些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出手，自然有人笑脸相迎送到他的面前。
可，这次不一样了。
来S城第二日，外头没有下雪，反而下了雨。
冬雨淅淅沥沥，像春雨一样，悄然落下，却没有春雨那般温柔。
寒流夹杂着雨丝，像是一根根冰凌，从天坠落，直入大地，带来了彻骨的寒冷。
早起，顾觉昭站在酒店窗户处接听服装师打来的电话。
“顾总，饭局我已经给您约好，就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地址也给您发过去了。”
顾觉昭眼神落在玻璃外的景色处，“好，辛苦。”
收到男人礼貌的夸奖，服装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应该做的，顾总不用客气。”说到此，她有一丝犹豫，但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考量，“顾总，我仔细考虑过，成功拿到旗袍的概率，不到一成。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备选，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窗外起了风，枯叶却被打湿，丝毫没有卷起的迹象，反倒在地上躺平，任由冬风刮过。
顾觉昭轻轻笑了一下。
这声笑，传到了服装师的耳朵里。
她不解地唤了一句，“顾总？”
“一成的话，我也不会放弃。”
随即，男人挂断了电话。
顾觉昭收了手机，转过身，刚好苏素锦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
她也没怎么收拾，只洗了把脸，或许昨夜没怎么睡好，眼皮还有浮肿的迹象。
“大早上就处理工作啊？顾总可真忙。”
苏素锦瞥了顾觉昭一眼，出言讽刺着。
顾觉昭却不慌不忙，走到沙发边坐下，抬眼望着苏素锦，似笑非笑，“等会你就知道了，我为谁而忙。”
这话意有所指。
苏素锦隐隐约约品了几分出来。
但还是不相信。
“顾总难不成是为我而忙？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顾觉昭立即接下了话，“要是夫人真不知道我来S城的目的，那我可以考虑考虑把你卖给人贩子了。毕竟，夫人那么信任我，都不知道我来做什么，就自愿上了飞机。不是吗？”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今天顾觉昭戴上了一副眼镜，还是金丝边框的。
他向来气质清冷，不爱亲近人，被这眼镜衬着，更多了一份斯文败类的感觉。
瞧得苏素锦瞬间没了底气。
她怎么不知道顾觉昭来S城干什么？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苏素锦眼神躲闪，“不就是来为我买衣服？顾总大可不必说地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艰难。”
于她而言，顾觉昭的付出，大到救她性命，小到施舍一杯水，都在心头拿账本子记得清清楚楚。
苏素锦最怕的，就是未来顾觉昭来讨她的好。
所以，干脆在口头上不承认，给自己一些慰藉。
这也算是掩耳盗铃了。
但苏素锦乐在其中。
顾觉昭也看破不说破。
他也不想多说。
既然付出，都是他一厢情愿，何须天天挂在嘴边，像是个讨债鬼一样。
自己给苏素锦的，迟早她会明白、醒悟，到底是人间的什么好东西。
千里挑一的、万里挑一的，就是天上挂着的月亮，只要苏素锦想要，顾觉昭都会想办法搜寻来捧到她的面前。
这就是顾觉昭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幼稚，又蕴含着真心。
要不然，他也不会花费那么大精力，就为找一件苏素锦穿着合适的衣服。
更别说这次的旗袍。
远远没有顾觉昭想的那么简单。
根据服装师提供的资料，这件旗袍出自刺绣大师裴一海封针之作，取名《藤》，耗时颇久。
最关键的是，他是为自己早逝的女儿创作的。
这让顾觉昭很是犹豫。
对于这种作品，意义重大，就连出借都不太可能，别说购买了，简直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
顾觉昭也曾想放弃。
可当他夜深人静，翻开关于《藤》的照片时，一次又一次，被细节震撼、惊叹。
同时，又觉得只用假人模特缺少了些什么。
数个理由，推动顾觉昭来了S城。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他已经动用了大部分关系，去祈求能和裴一海吃个饭。
据悉，裴一海在其妻子去世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能答应和外人一起用餐，已经是相当罕见的了。
至少迈出了一步，得到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顾觉昭有一些欣然。
如今时间尚早，可惜天气不好。要是个艳阳天，顾觉昭打算带苏素锦出去逛逛S城，看看风景的。
S城的刺绣文化源远流长，历史丰富，有许多与之相关的人文景色，是个不错的旅游胜地。好不容易和苏素锦一起出来一次，只可惜，气温太低，还下着雨。
要是硬生生把苏素锦拽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对方有感冒的危险。
他打算询问询问苏素锦的意见。
可还没问出口，就发觉苏素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床上，像只海豹般的睡着了。
顾觉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懒猪。
要是他不在这，这么睡下去，都不用出去吹冷风，苏素锦指定能成功感冒。
就在顾觉昭要挪动步子给苏素锦盖被子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一条来自陌生地址的邮件。
点开来，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你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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