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帘子缝隙，即便是隔得有点儿距离了，沈如玉也依然能看清楚来者的脸，鹅蛋脸上一双很有精神的眼睛，看着和周江海有几分相似，鼻子高挺鼻翼却很大，嘴唇才五官之中最好看的，殷红的唇色，不点而赤。
“婉儿，”周范氏一见是自己亲闺女，真是吓得不浅，“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女孩子家家可以来的。”
“哼，”听到这话，孙氏不以为顾，“退亲的事情都能说得出来，她有什么不好来这里的，我看啊，就该来，让大老爷有个决断。”
“啪！”
万事良将惊堂木一拍，问道，“来者何人？姓甚名谁？”
“小女子周氏婉儿，见过大人，”周婉儿提裙在周范氏身边跪了下来，再行了磕头之礼，才大胆地抬起头。
“堂下你左边之人，你可认识？”
“认得，此人是小女子未婚夫之母，孙大婶，”周婉儿很大气，即使是在公堂之上，依然能沉着应对。
孙氏头一扭，在大家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之下，扬手朝着周婉儿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耳光的声音响彻大堂。
周婉儿懵住了，捂住了嘴角，不敢相信地看着孙氏，鲜血从指缝之中渗了出来，好一会儿才回神。
周范氏吓坏了，拿出帕子给周婉儿擦血，“婉儿，你说话……你倒是说话啊……”
“呸！不要脸的东西！”孙氏啐骂了一口，扬声说道，“还请大人明断，让这一家不要脸的东西把聘金还于我孙家，而且要双倍偿还，不然我孙家不会轻易罢休。”
“大人，这个亲我们不退！”周范氏却坚持不退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和我家相公没有开口说退亲的事情，亲事就照旧举行。”
“娘啊……”周婉儿哀怨哭出了声音，“女儿不嫁，女儿死也不嫁孙家。”
“为什么么，婉儿？你和孙一鸣处得不是挺好的啊，那孩子老实忠厚，是个可以依托的，你……”
“我家孙一鸣再好，你女儿也不配嫁给他，破烂货，”孙氏没等周范氏说完，便接了话茬，说话难听的，也不怕噎死人。
“你说谁破烂货，”周范氏听不下去，越过周婉儿便朝孙氏推去。
孙氏人高马大，加上有所防备，周范氏完全没有推动她，反而被她给甩了出去，头部撞在了地上，发出了很响的一记“咚”的声音，随即倒地不起，没了声音。
“娘！”周婉儿上前摇了两下，周范氏还是没有反应。
万事良惊了一下，从案堂上下来了，见周范氏不省人事，连忙说道，“把人抬去偏厅，立刻叫大夫，还有，不要让孙氏离开，看好她喽。”
“是，”两名红衣差役扶起周范氏去了偏厅，周婉儿红肿着半张脸匆匆跟了过去。
万事良去了后堂，狠狠地抹了一把汗，朝沈如玉说道，“小娘子，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知道沈如玉管锦修叫大哥，万事良多了几分客气。
“是，”沈如玉福了福身后，朝杨天生深望了一眼，这才跟着万事良去了偏厅。
周婉儿正跪在床边嘤嘤哭泣，听到脚步声才擦拭了一下眼泪，站了起来，“大人……请大人给小女子作主……”
近距离端详了周婉儿，沈如玉才发现她皮肤极好，吹弹可破，因着被孙氏打了一耳光，那血丝清晰可见。
“本官自有决断，”万事良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请沈如玉赶紧给周范氏看看，若是出了人命，怕是这事儿麻烦着呢。
沈如玉从袖中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火上烤了之后，又擦拭了一下，然后捏着刺入周范氏的人中之上，可是她忽然发觉她的气息不对，绵长舒缓得完全想个正常人，哪里会是个晕厥了的病人的样子。
沈如玉把针收好，笑盈盈地说道，“大婶，你莫要装下去了，你家姑娘要担心坏了。”
话音落下，那紧闭的眼睛颤了颤，便睁开了。
“娘，您没事？”周婉儿喜极而泣，走到床边跪了下来，“娘，您怎么可以这么吓唬女儿呢？”
沈如玉把位置让给了周婉儿，走到了万事良身边，悄声说道，“这母女两个怕是免不了要吵起来，大人还是看着一点儿为好。”
万事良点了点头，“老夫省的。”
周范氏眼中噙着泪水，看着床顶，恨恨地说道，“婉儿啊婉儿，你实在是太令娘失望了，你爹若是回来，指不定给你活活气死。”
“娘……”说到这伤心事儿，周婉儿忍不住轻轻抽泣，“女儿不能嫁啊，娘，女儿……”
“为什么不能嫁？这婚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说成的，你和孙一鸣可是大小一起长大的，我告诉你，周婉儿，即便是你爹出去回不来，你还是要和孙一鸣成亲，不可耽误！”
“娘啊，您怎么说不通呢，我……我……”周婉儿趴在了床边泣不成声。
周范氏看了心疼不已，抚着周婉儿的头顶，哭着劝道，“女儿啊，你爹现在生意垮了，实在是没有能力返还聘金啊，再说了，你这样以后还能嫁给谁啊。”
“女儿谁也不嫁，终生陪伴爹娘在侧，”周婉儿泪流不止，抱着周范氏的手，哀求道，“娘，求你了，聘金的事情不是还有爹么，他不是说过……”
“别说了，”周范氏忽然厉声打断了周婉儿的话，抬头朝万事良看了过来，尴尬地笑道，“大人，民妇不同意退亲，还请大人做主。”
“娘啊……”
“什么都别说了，想想你弟弟妹妹，”周范氏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害了你弟弟妹妹们。”
“女儿已非清白之身，若是娘执意让女儿嫁进孙家的话，女儿唯有一死，才能报答爹娘养育之恩了，”周婉儿的脸色比之前更为坚决，就好像是痛下了决心似地……
“你……你说什么？”周范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一看周婉儿的脸色，才发觉她说得是真的，咬牙问道，“婉儿，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么？这话会要了你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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