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问起起因,只得发笑,就是为着田间地头的一棵草,周老大说是水老二媳妇拔了麦蒿往他田里扔,水老二媳妇不承认,骂着骂着就上升到了祖宗之战。
那时的水月生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见族里人纷纷上去拼命,脱了外衣就想去帮忙,被他娘狠扯一把拽回来,这才没落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那张战争可真够激烈的,砖头、土坷垃、木棍齐飞,二十多口子人打得焦灼,根本分不清敌友,扯着人就乱揍,他亲眼瞧着周老三家媳妇被周老二狠踹了一脚,叽里咕噜从人群中滚了出来,半天没缓过神儿。
那天傍晚的云彩就是被周水两姓人染红的,月生趴在屋顶上,偷偷瞧着他们拖着疲惫又伤痕累累的身躯各自回家去。
他心里满含怨怒,不明白娘为什么不让他去帮忙,以后说起来他还怎么在水姓人里抬头?
直到周老二晚上不省人事,被拉到医院里去,警察找上门儿,凡是参与斗殴的皆赔了医药费。
人们心里又怨恨起来,帮你们老周家反而帮出不是来了。
老村长就是在这次调节中起到了带头作用,他“赦免”了周水两姓人的赔偿费,自己掏腰包补偿了周老二。
按理说,子债父还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不是还有周姓人嘛,这么一搅和,得,没人跟钱过不去,这波操作深得人心。
于是老村长有了“从政”以来的首波好评。
香梅也见识过上次的“动乱”,心有余悸,道,“不会又要打起来吧,”她扯一把水月生,“你可别瞎凑热闹啊。”
“知道。”月生披了外套往外走去。
此时水老三家门口聚集了大批人,见他提回来的行李还扔在院子里,又见身上脸上都是伤,个个心里揣测,十有八九是周家人干的。
人家水老三打工才进村儿,又是大晚上的瞧不真切,若说无冤无仇,能打成这个样子?
老水家的人围着他团团坐,“真没瞧清楚?不是老周家的人?”
水老三哪敢提自己在树林子里的事儿,只含糊道,“啥也没说,揍了一顿就走了。”
这可奇了。
只把水老三媳妇儿气的哭起来,一众女人安慰她。
周姓人自觉站在大门外,就连平日里跟水家走得近的琴心,也不敢轻易踏进院子去。
周姓人心里也在犯嘀咕,到底是谁跟水老三过不去?
月生跟香梅进了院子,打问情况,只蹙起眉头,“都打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
宁先生也赶了过来,查看了情况,“不要紧,皮外伤。”
水老二一激动,“他娘的,是不是周家人干的?我去宰了他!”
水老四最近正跟周老五因着门槛高低的事儿较劲,他一拍桌子也站起来,“我去召集人,都甭过了!”
被他这么一煽动,乌泱泱一屋子人头脑发起昏来,都叫嚣着往门外去。
“干什么呀?”宁先生把桌子一拍,瞪起眼来盯着水老四,“你们难不成想坐牢?”
水月生赶紧帮衬,“正是了,最近扫黑除恶,打架斗殴判的可严着呢。”
“忘了上次的赔偿了?现在医药费可贵着呢。”
雄赳赳的人群一时安静下来,都瞧着水老四,他一下从一个英雄变成了狗熊,忙陪着笑,“我这不是,替三哥着急嘛。”
水老三有些怨恨瞧他弟一眼,没吭气。
“都散了吧,这事儿只能怪你自己,点儿背!”沉默多时的老村长坐在沙发上发话,他是多精明的人啊,早就看出老三跟金宝家的关系,只是为着脸面没提,想他这个时候回来,定是为着那个骚娘们儿,心里揣测,可能是被金宝发现了,气不过打了一顿,活该!
水老三瞧瞧他爹,心虚点点头,“怪我怪我。”
人群散了,只是大家心里都在纳闷,到底是谁打了水老三?白打了?
水舟摇并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回家后倒头就睡,戴着耳机一夜未摘,第二天只觉得耳朵疼。
听到水老三被揍的事儿,也没多想,她现在心里闷闷的,时刻想着跟曾默存划清界限的事儿,这让她感到从未所过的煎熬。
她的心事重重被杨老师看在眼里,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心真的是被塞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
下午上学时,燕子对她说,“作为感谢,我晚上请你吃饭。”
她木讷点头,甚至没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感谢她。
直等到放学,燕子骑着代步车带着她跟豆豆到大市场去,她们进了一家才开的饭馆,先给豆豆点了一份炸鸡,又问她,“你吃什么?”
水舟摇瞧着菜单,蔫蔫的,“都行。”
“毛血旺吧,”燕子利落勾上,“我记得你口味挺重。”
她感激瞧着她,看,这家伙还是在乎她的,她们俩的口味都挺重的,只不过一个喜欢咸一个喜欢甜。
“京酱肉丝?”燕子又问道,不待她回答,又勾了,“再来个素菜。”
“糖醋山药吧。”水舟摇说,“你喜欢甜的。”
燕子微微一笑,“行。”合上本子送到店老板那儿去,“麻烦快点儿,孩子饿了。”
水舟摇逗一会儿豆豆,又抬头问燕子谢她什么,燕子把碗筷烫好摆在她面前,“谢你让季豪杰帮我。”
她便想到是关于离婚的事儿,只低下头来问,“拉扯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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