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一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且这些年来，知情的人已经陆续死了，只剩下他和皇上知道了吧？
皇上要是不说，他当然也不会提起来的。
别人都在猜测皇上为什么对过去那么多年的怪病还会这么害怕，那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那也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既然是心病，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好起来呢？
“小胡子，你说小六要是知道当初朕对他母妃做的那些事情，他会不会很恨朕？”
皇上被胡公公扶到了软榻上坐下，精神有些恍惚。
胡公公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侍候着他喝了水，这才慢声说道，“皇上，当年您也是没办法，确实是被皇后蒙蔽了。而且那个时候柔妃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奇怪，也不能完全怪皇上误会的。”
“可是当时洛明也跟朕说过了，说柔妃只是因为被下了毒有了幻症，所以才做出了跟染了那种怪病一样的事情来，柔妃也是被害的。而且既然是中了毒，解了毒不就好了？可朕因为心里害怕，还是从此把她关在了青梅别庄，还让别人假扮她留在宫里。”
当年他有一个晚上去见柔妃，那个时候柔妃已经怀上司空疾了，皇上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柔妃“发病”的样子，而且还啃死了一个宫女。
那一幕让皇上吓得直接去掉了半条魂，当时皇后就说柔妃是从黑沙城来的，肯定也染了那种怪病，只是那种病在她身体里潜伏着，开始几年没发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了。
皇上想着那个宫女被咬死鲜血淋淋张着眼睛表情定格在惊恐的那一幕，就直接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皇后当时又一直在皇上耳边说着万一整个皇宫被感染会是什么后果，会有多惨多惨，而且当时皇上是自己去见柔妃的，别人没有跟进去，柔妃扑向了皇上，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咬出血来了。
那一瞬间皇上是真的吓得失了魂，后面一连病了半个月。
自那时起皇上把柔妃给冷落关了起来，只不过瞒着别人，只作出自己因为柔妃有孕所以总找别的妃子的假象。
其实皇上哪敢再去见柔妃？
“朕当初也是因为还是有点儿害怕柔妃真是那种病，所以对她肚子里的皇儿也是很害怕，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也直接就染了那种病了？”
“皇上，您还是别想太多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胡公公劝道。
这个时候想那些事情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可能没有过去。”喝了一杯水之后皇上还是有些恍惚，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后来小六出生之后就一直很虚弱，他可能不知道，当初是朕派人去给柔妃接生的，那个时候朕害怕他生下来有病，怕他是怪胎，是朕让接生的嬷嬷要他的命。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当时朕是真的要小六的命啊！”
“可谁知道他命那么大，还是活下来了？”皇上捂住了眼睛，声音有点儿哽咽，“后来证实柔妃没有染那种病，小六也没有，可是柔妃没能撑过去，小六也因此一直虚弱，朕当时心里是有愧疚的，小胡子，你是知道的吧？朕当年是真的爱柔妃的，后宫那么多人，朕心里只有她。她生的孩子，朕也是第一眼看到就疼爱了，可朕不能面对小六，朕心虚，愧疚。”
“皇上，柔妃娘娘泉下有知，会谅解皇上的。您当年对柔妃娘娘是一片真心啊。”
皇上那个时候是真的爱步柔莺，要不然也不可能明明知道她是从北境来的，还迎娶她入宫。
只是一开始感情很深，还没得到的时候当然是很有勇气和决心，等到三四年过去 ，感情也淡了一些，皇上就又开始担心害怕起她来自北境这件事了。
帝心难测。
步柔莺也没有想到曾经爱她如命的皇上最后会伤她那么深，还差点儿要了她母子两人的命。
“她不会原谅朕的，朕这么多年不敢面对小六，还把他远远地送到澜国去，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人不在眼前看不见就好，她又怎么会原谅朕？”
“皇上，您现在不也没有把缙王怎么样吗？”
“朕让人把他围起来了，朕这心里纠结啊，特别纠结。”皇上越想越觉得头疼，他不能要司空疾的命，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对不起这个儿子了，但是他又真的很害怕那种病，而且，也怕司空疾活下去以后终有一天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如果司空疾知道了，肯定不会原谅他的。
到那个时候，只怕司空疾会做什么弑父的事来。
他对这个儿子愧疚，可他也是一个皇帝，皇帝还是会担心儿子杀了自己夺了这个皇位的。
他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胡公公这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他也觉得这些事情不再是他能说下去的。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皇上，叫了小扣子过来替皇上按头，胡公公出去了。
他慢慢地走在宫里，避开人，时不时就望了一眼头上的天空，心情也有些复杂。他困在这皇宫里已经大半辈子了，现在他岁数大了，也不知道大贞皇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自己的下场又是什么。
刚才看到皇上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提起以前的事，他也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也控制不住把自己内心的最大秘密给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团纸丢到了他身上，然后掉落在地上。
胡公公顿住，四处看了看，弯腰捡起了这纸团，缓缓地展开。
在看到纸上写的内容时，胡公公的脸色猛地一变，又立即抬头朝前面看去。前面一朱红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太监的服饰。
只是在看到了那人的脸时，胡公公的手都在颤抖。
他僵了好一会儿，才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那人走了过去。
那人也看着他。
看到胡公公的神情时，他站直了，似笑非笑地说，“胡公公，你认识我吧？”
胡公公嘴唇颤了颤，点头。
“您跟太妃娘娘当年长得有些相似。”
来人正是司空洵。
听到这话，他心里有点不悦。
“怎么，爷不是更像先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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