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船的深处，显得更加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寒风不断从窗户吹进来，裹挟着的大雨，吹打在人的身上。
嗒嗒嗒……
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水花四溅，有一些落在了鞋子上，浸透入皮肤里面，魂魄震荡。
高空之上闪电狂劈而下，把龙船的深处照耀的时明时暗，越发令人感觉到邪异的气息。
我好冷好冷，手足发冷，抱着双臂蜷缩在窗户下漆黑的角落里，静静的聆听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是你救了我对吗？”我问道，眼睛看着前方，那是一个女人。
她就是那个飞向天际的神女，此刻精致的面容触手可及，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的气息和声音。她样子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冷冰冰，眸子低垂，仿佛看穿了生与死，没有丝毫的波动。
我开口询问后，她则瞥了我一眼。
“不是。”她摇了摇头。
“那我怎么活了，我只记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我说道。
“我不知。”她说道，盘膝而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了无牵挂，无尘无垢，我感觉到有一种虚无缥缈气息。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她不语，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浅笑，摇了摇头。她这一笑，说不出的惊艳与妖异，因为她的脸庞，像是白瓷做的一样，粉白粉白的。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座神祇的塑像，那感觉就像是空旷的庙堂里那尊神像突然笑起来了一般，诡异极了。
我低下头，看着地面，闪电狂劈而下，电光透过窗口把地面照耀的一阵雪白。
我蜷缩在了地上，就像是小时候睡觉一样。
小时候睡觉总有个女人会半夜起来为我盖被子，她总怕我着凉，似乎怕我会随时死掉一样。
“我妈说，吃亏为贵，忍让为福。”我喃喃自语，又想起了那个已经走了很多年的女人。
“她说得对。”旁边的女人说道：“你很想她吗？”
“我小时候挺爱捣蛋的，那时候我家里还算富裕，后来家境中落。有一次我捣蛋被抓住，她狠狠的打我，我感觉好疼好疼，好怕好怕，从那以后我就不敢捣蛋了。上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同学都总是欺负我，我很想和他们拼命的，可是我怕，感觉很怕很怕。因为，我妈总是在发脾气说当初为什么不把我塞尿盆里淹死，我怕自己和别人打架，她会把我塞进尿盆里淹死。我怕死，好怕好怕。”我说着，眼睛里不断滚落泪水，把地上都弄湿了。
“后来，她死了，我才感觉到真正的害怕，我怎么叫她，她都不说话，就睡在那里，一动不动，冰冷僵硬的身体渐渐发臭，那时候我多么想让她醒过来，哪怕打我骂我也好。”
“现在终于轮到我要死了，我就感觉更害怕，我想活下去，不想死在这里。”
“我记得，以前我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在哼一首歌，你会唱吗？”我问道。
“我会。”她说道，抬起头，望着窗外面起伏的汪洋。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女子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龙船中回响着，空灵而飘渺。
“怎么不唱了？”我问道。
“你父亲呢？”她问道，从没有听你说过他。
“听我妈说，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他疯了，变成了一个疯子，别人怕他发疯伤人，就用锄头铁锹还有榔头把他打死了。”我说道，睁开眼睛，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好刺目的光，好多的人，我躲在玉米杆里，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他想逃，被那群人围住，他求饶，却被围起来殴打，他浑身是血向人群外爬，手指扣在地上都骨折了，还拼命的往前爬，就是想逃走，可其他人还是把他又拖回去，拿起榔头就砸在了他的头颅上，当场就把脑袋给砸开了，他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就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死了。”
“你当时害怕吗？”她问道。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害怕。”我说道。
“没人管吗？”
“他们说我爸是自杀的。”我说道。
“你没去告诉其他人自己看到的真相？”她问道。
“我说了，他们不信，说我是受了打击，看见幻觉。后来又有人说我脑子有病，需要控制起来，不然以后也会发疯自杀的。”
“他们做了个铁笼子把我锁了起来，每天定时给我喂东西吃。如果我不听话，他们就放狗进来咬我。那只狗比我都大，而且不断嘶吼，露出两颗锋利的犬牙，样子特别恐怖，似乎随时都要把我咬死一样……”
“后来一天夜里，刮着大风下着大雨，寒冷无比，我躲在铁笼子冻得受不了，就一直大叫，那只疯狗就不断咬我，我也咬那只狗，把那只狗咬死了。后来我妈就来了，支走了其他人，撬开了锁子，抱着我就逃。”
“我能感觉到她很害怕，在雨里一直跑，绊倒了好几次，爬起来继续跑，后面好多人在追，手电筒的光束乱晃，非常刺眼，还有狗叫的声音，那只老母狗叫的非常凶狂和恐怖，似乎因为自己的小狗被我咬死了，它想报仇，把我咬死。”
“我回头看到那些人，吓得尿了出来，我妈也不嫌我脏，背着我疯狂的逃窜，不敢走大路，就钻进了玉米地里。后来，我猜是太冷了，她没感觉到我尿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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