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 天气逐渐回温，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 毫不吝啬地洒向校园, 目之所及的地方，皆覆盖着早春独有的温柔气息。
不安分的自习课上, 我从无聊的杂志中抬起头环顾周围，寻常的同学与普通的对话，眼前场景在乏陈的校园里日复一日地重演。我早该习惯这样的日常, 但内心深处却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缺口, 越是平静的时刻，越能够清晰听过空洞的回音。
我在教室里坐不住，只好四处闲逛。说来奇怪, 已经呆了三年的校园, 一处处仔细探索时, 却又觉得并不那么熟悉, 在我的记忆中, 帝光好像没有那么安静, 甚至偶尔会热闹到让人头疼。
大概人的记忆一点都不可靠。
我揉着太阳穴，试图回忆起什么热闹场景的时候, 看见绿间真太郎从绿荫与人群中穿过。
少年身上的校服在阳光下白的耀眼，几个眼熟的学生会后辈跟在他的身后，一副想要搭话却不知从何开口的模样。我趴在二楼窗台上打量时, 神色淡漠的少年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他在枝叶与阳光里微微仰头。
视线越过稀稀落落的绿叶, 在半空中短暂撞了几秒，他的脚步停顿下来。
“副会长？”
我犹豫了一下，猜想他或许想跟我打招呼，对他挥了挥手。
“……”
他没有理会后辈的疑问，也没有跟我客套的打算，目光安静地凝了一会儿，又淡淡地收了回去，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一样，从窗口路过。反而是楼下的后辈们发现我的存在，热情地回应了一番。
我目送他们离开，叹了口气。
虽然绿间真太郎向来都是这个脾气，但肩负着某种没有意义的偶像尊严，我还是不免有些受到冷落的挫败感。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看着他转身离开，永远得不到回应。
少年的背影笔直，他比我记忆中高了一些，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干净又出众，身上常年累月覆盖着一层高不可攀的冷淡气质。
正在我伤春悲秋时，冷不防地，一道视线轻轻地撞过来。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绿间君停下脚步，他侧身，神色淡漠地掠过后辈，朝我望过来。忽明忽暗的春日光线里，少年像绿宝石一样瑰丽的眼眸始终涌动着我所无法理解的情绪。
“副会长？”后辈忍不住提醒他，“会议快迟到了。”
“你们先去。”
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日常计划恨不得精准到秒钟的绿间副会长口中说出来，一时间大家的表情都浮现出短暂的空白，“……哈？”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绿间真太郎没有理会自己人设崩塌给后辈造成的冲击，他走进教学楼。过了几分钟，我听到空旷的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你在这里干什么？”绿间真太郎问。
我惊讶地侧过头，后知后觉地确认他宁愿迟到也要处理的事情指的正是我本人，“……随便走走。”
“现在是上课时间。”
“是自习课。”
他皱了皱眉，“你已经旷了很多节课。”
这倒是真的，我望天，“……抱歉。”
“你以前从来不会旷课。”他停顿了片刻，“就算听不懂。”
“……”真是终结聊天的补充，就算深谙虚伪客套之道如我，也有零点几秒的难以接话的尴尬。还没有等我想出抢救的说辞，他又接着说。
“我看了你的月考试卷。”
“……什么？”我有些难以跟上他跳跃的思路。
“分数进步很大。”
“谢谢？”
“可是你最近根本没有听过课。”
“………………”
“我觉得很奇怪。”他走近我，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落在少年英俊的侧脸上，“德川凛，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想了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课后补课呢？”
“你有吗？”
“……没有。”说起来，有段时间堂哥和也答应过我父母帮我补习，大概是他的比赛过于频繁，这件事后来也不了了之，我回忆了一番月考试卷，意外地发现上面那些本该陌生的知识点我居然都能够顺畅地解答。
我犹豫地回答，“可能是巧合吧。”
“我不相信巧合。”
我没有听清楚少年的低语，“你说什么？”
暖融的春风吹拂起窗外的花树，偶尔裹挟着花瓣落进窗户，在这个寂静的瞬间，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竟然是跟绿间君认识三年以来，我们之间最漫长的对话。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我，甚至能够察觉某些我自己忽视的异常。
我与他隔着旋转落下的不知名花瓣互相对视。
某种等待已久的热切与莫名的冷意在脑海里反复交替，一边渴望着被他注视，一边却又因此感到无尽的悲伤。
我朝他微笑，在那一刻，忽然觉得时间仿佛被折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喜欢也会让人如此难过。
心跳每加快一分，长久以来笼罩着我的、未知而巨大的痛苦便又加诸一分。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绿间君好像叹了口气，我打赌他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但是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
“你该回去上课了。”
虽然有些煞风景，但他没有吩咐风纪委员记下我的名字，已经是非常让人意外的举动了。我老实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教室，没走几步，又听见他忍无可忍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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