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先回去吧……”云崖真人说着，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对甘寄两人说的。
但凤清却并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勉强站直了身子，用右手食指指着甘寄，怒骂了起来。
“甘寄，你害死了你师父，你还有什么脸回来……”
甘寄默不作声，雨依旧如之前一般下着，或许比之前更大了吧，在这天地之间的嘈杂声里，他有些听不见对方的话。
云崖真人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只是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甘寄。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清开始啜泣，很是苍白，很是无力。而越是这样，甘寄便越是难受，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白发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前方，透过千万重的雨帘，甘寄看见了……
一步，两步，三步……
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妙曼的身材，在雨中想要飞起却又受了莫大限制的裙裾，清秀美丽的脸庞。
“佩月……”
甘寄低声呢喃，抬起脚，就要朝前走去。
那女子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凤清身旁，将那把伞，移到了凤清的头顶。
“回去吧！”
她的声音清晰可见，即便是在这风雨的合奏里，她抬眼看着甘寄，面无表情，而甘寄也在这一刻醒悟了过来。
他认错了人！
甘寄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凤清被云崖和那女子搀扶着，向冰魄府方向走去，只剩甘寄，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任凭雨水，将他浇透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雷声渐渐远去，而雨滴也越来越小了。
甘寄才抬起步，朝前走去，看起方向，正是东林府。
这条路，他很熟悉，一步步踩在其上，就好像自从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对于东林府，他的感情，也只是仅次于秦川和佩月。这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给了他家才能给的温暖，虽然甘寄只是过客，但此时，他却好像归人。
倘若秦川在这里，倘若师父在这里，该有多好，可是……
这条小径，就快要走到尽头，可是前方，却没有一盏亮着的灯。甘寄停下了脚步，他不敢向前。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去寻找秦川，但是，他心中满是伤口，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他。妹妹的魂魄，他找了这么久，没有任何线索，他真的没有信心，能找到秦川……
他坐了下来，坐在了东林府的入口。
不敢再抬腿走一步，甘寄害怕自己，会在那个瞬间，被某些东西击垮。他明白，逃避只是徒劳，可还是选择了不进去。
天上的云，一点点地变薄，一点点地消失，月光透过云间的缝隙，落在了地上，在草地上露珠的作用下，整个河间城显得异常美丽。
轻轻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越来越缓，终于停在了他的身后。
“你……不去休息休息，至少换件衣服？”这女子的声音，甘寄在不久之前就听过，他很熟悉。
“多谢，不用！”
他没有回头，只是这样回答了一句。
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蹲在了甘寄身边，一股淡淡的清香，顿时传了过来。
“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修为……”那女子只说了一半。
甘寄忽然转头，看着她。
“佩兰，凤师叔她怎么了？”
佩兰听了这话，低着头，伸出手，将眼前一颗草上的露珠，轻轻地捧在了指尖……
“自上次我们去北方逃难，得知秦师叔失踪之后，师父便茶饭不思，这三百多年来，不要说什么荒废修为，她每日每夜都不休息，总是在思念着秦师叔。”
甘寄微微转头，将表情藏在了阴影里。
“师父对于他们四个师兄妹之间的感情，看得极重，虽然胡师叔一直在山上，可她隔三差五总会去山上看他，也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她虽然平日总和秦师叔弄矛盾，但真的出了事，却总是对秦师叔放心不下，这么多年，没有秦师叔的消息，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从来没有死心，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
佩兰停了下来，她将手放到眼前，仔细地观察着露珠中晶莹的月光。
许久，她将手放低了位置，用嘴将那滴晶莹的东西，吹了出去。这滴露水顿时从其手中飞了起来，重新落回到了草坪里。
不过，那草并没有将那露珠留下来的打算，而是抖了一抖，让其滴到了地面。
“我们师兄妹的感情，却总是太坏，当年，我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佩兰怔怔地看着那棵草，说道。
“不必再提了，”甘寄转过头来，望着她，“已经过去了。”
佩兰也看着甘寄，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多了一丝感动，但很快她似乎便忘记了这事。
“对了，这么多年，你去了什么地方？”
甘寄知道，只要他认识的地星上的人，或许都想问这个问题，除了那几个知情的人。
但是，对于这么多年的经历，他不想提半个字！
“出了一趟远门……”
应付地，他这样说道。
佩兰毕竟是佩兰，自然不会去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了再说什么了。
甘寄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东林府，终于还是动了动嘴唇，询问了起来：“佩兰，东林府中现在还有人吗？”
佩兰转头看着甘寄看着的方向，摇起了头。
“没什么人了，其中的弟子都被师父和云师叔收到了门下，不过，左思和右想还是每天都会回来打扫一下，其中倒也干净，住人没什么问题。”
甘寄微微点头，知道其他弟子都安然无恙，他也松了口气。
“佩月……还在司帝门吗？”
佩兰抬头看着甘寄，然后又将头缓缓地放下了，他将脚旁的一株草拔了起来，然后又将其丢到了远处。
那株草在空中划了一条完美的弧线。
“对，虽然现在我们和司帝门失去了联系，但佩月每月还是会寄信过来，她过得很好。”
甘寄微微点头，心中好受了不少。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西斜了，虽然是在夏天，但这深夜的风，还是让他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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