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匪头目往草垛上枕着胳膊一躺,悠悠道:“嗐,又疯求了一个。”他翘起二郎腿,仰天闭目,咿咿呀呀哼起戏调来,囫囵乱哼一气,没个正经调子,自然也不敢再有唱词了。
……
约有三天两夜后,谢蘅教一阵光打醒,耳旁是谁在低泣呼唤。她从疲累中缓缓张开眼睛,见一公子穿长衫大袍,行容不凡,眉宇间尚有一股新锋,还不足以伤人,却甚是凌人,谢蘅定睛一看,才辨出是许世隽。
“世隽!”谢蘅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三步走过去。
许世隽握住她的双手,“阿蘅!阿蘅!”
久别重逢乃人生大喜,谢蘅也不顾眼下处境之忧,眉眼一弯,满含笑意地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说道:“你小子,怎么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啦!”
谢蘅隔着栅栏抬手比了比,自己才堪堪到他鼻尖,“没少吃肉罢?”
许世隽见她都落到这等境地了,还忙着打笑,一时又哭又笑道:“你,你!你都这样了,你还管我?”
“管的。怎这哭鼻子的样儿一点没变?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太丑太怂了,快把眼泪擦擦。”谢蘅用袖子往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许世隽这才不哭了。
早春尚寒,这牢房又冷,谢蘅站不住,索性席地而坐。
许世隽也坐下,紧紧牵着她的一只手,“我让奴才在行市里留意,他们说近来得了一把好刀,我一看就知是你回来了,又往谢府上打听,知你未曾归家,就料得是出了事。找那老板一查问,才知你在城门口被府衙的人抓走了……现在京城戒严,上下都不敢打理关系,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进来。你别怨我晚了……”
谢蘅说:“你能来,都在我意料之外。小子能耐了,从前低声下气的话都不会说,现在也懂得甚么叫打理关系了。”
许世隽低下眉眼,指腹摩挲了一下谢蘅的手背,“阿蘅,我总要长大的。”
谢蘅说:“是长大了。不过我之前听张大公子说你已娶了小周姑娘为妻,如今也是有家有室的,做甚么事都要谨慎些。”
许世隽勉强笑了笑,“不提这个,且说说他们为何抓你?”
“是唐无意他……”谢蘅兀自摇了摇头,“这倒无妨,我自有办法。只不过有一件事需你帮忙。”
“好。你说甚么,我就做甚么。”
谢蘅附到他耳边低语几句,许世隽听得认认真真,一字不差地记在心中。罢了,许世隽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多谢。”谢蘅沉默地呼出一口气,不多时,她又谨慎问起,“我问你,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世隽闻言,低头大叹,鼻头一酸,瞬间就掉下泪来,“阿蘅,阿蘅……张大公子他,他可能快不行了……”
谢蘅一下皱起眉头,紧紧抓住许世隽的手,确认道:“你说甚么!”
“秋闱圣上亲点的状元郎,联合二十一名儒生,告发张居竹张尚书在科举中徇私舞弊,经查实后,皇上雷霆大怒,将张尚书流放三千里,又削了张大公子的职,不准他再入朝为官。宁妃娘娘为此伤心不已,与皇上冷战多日,渐渐失了恩宠。”
谢蘅听着倒吸几口冷气。
“皇上借机查处张党,朝中人人自危。张家树倒猢狲散,无人帮持,朝中又不乏落井下石之人,那府尹吴行知,你是知道的……他本是张大公子的至交好友,从前又受过张尚书提携,谁能想这时候竟第一个跳出来,将张大公子曾经题过的一幅《美人图》呈上来,指他暗慕自己的亲姑姑,少时就与与宁妃……与宁妃有染,大犯人伦;又告发张大公子道貌岸然,色性淫心,在府上豢养亵猥幼女。”
“怎么可能!”谢蘅额角突突跳个不停。
“可皇上信了!他一怒之下,将宁妃打入冷宫,又将雪砚下狱,静候处置……”许世隽说,“可之后没多久,皇上在宫中遭到刺杀,险些没命,那时正逢清查乱党,皇上自认为这与乱党有关,勒令全城上下通缉逆匪,凡涉案人员皆一律下狱处斩。有人检举在宝江王府上发现龙袍……皇上召他来质问,当朝就将他……将他处死了……”
谢蘅颤抖呼出几口气,又问:“那张大公子,他现在在哪儿?”
“在城西,刑部大狱里头。本来将他关押起来,是要待皇上想好判决后再论的,毕竟雪砚自幼就是皇上御前秉笔,皇上看着他长大,总有那么些情分在。可乱党逆匪的风一刮,事情就乱了,甚么罪名都开始往他身上压,现在他也成了逆匪,受了好多番酷刑,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你想想办法,去看看他,就道是我来了,定能为他洗清冤屈,救他出狱。”
许世隽又哭起来,“我去看过他一次,说要想办法救他,可他不让……现在风声紧,谁为张家求情都要倒霉。他到最后就跟我讲了一句话……”
“他说……”
——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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