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知府这两天一直坐卧不安，周垣平定匪患已经几天了，却始终没有再见着自己。有心要去拜见周垣吧，又抹不开面子，也怕同僚嘲笑。
为什么？这是因为明朝后期有一个极不好的风气。那就是，文官地位非常高，在天花板上，武官的地位则非常低，在地下室之下。
据说一个七品小文官，大约相当于县处级，可以对一位三品的武将副将乃至总兵，省军区司令员之类，呼来喝去，劈头盖脸地训斥，而省军区司令员大气不敢出。甚至有些文官，甚至可以直接扒省军区司令员裤子，结结实实的打屁股。至于千户、守备、游击将军、包括周垣这个三品定远将军，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以说是直接碾压。武官的地位之低，在大明朝可谓是登峰造极。
这点儿周垣同学想不通，马勒戈壁的，一个处级，或者科级干部，敢对我这个少将甩脸子，纯粹是作死。当初，在古浪城，周垣就曾教训过凉州知府，给同僚们出了一口气。
就武官地位低的问题，周垣请教过杨嗣业，“老杨，是不是大明朝的武将都有一个好脾气？”
杨嗣业笑道，“泥人还有三分火性，谁能没有脾气？。”
“那为什么武将的地位那么低，整天像个受气包似得？”
“大明朝建立初期，武将的地位还是挺高的。”杨嗣业说道，“但是大明朝到了后期，文官的权力大大超过了武官。明景帝景泰年间那会儿，因为朝廷对武将很不放心，就将大明的兵部来了个大换血。此后的兵部，清一色的由文官组成。而这些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文官，却在指挥着全国的军事部署、战略战役。至于各边镇、各省都军队，他们的总指挥则是文官出身的总督和巡抚，而基层的军队，也有文官出身的兵备道指挥。”
“还真他妈操蛋。”周垣狠狠的骂了一句，“我听说，抗倭名将民族英雄大名鼎鼎的戚继光司令员，在给当时的首相张居正写信的时候，都要说一句，我是您“门下走狗小的戚某”。这还哪有天理？”
杨嗣业嘿嘿笑道，“戚继光总兵在沿海抗击倭寇那会儿，为了能得到朝廷的支持，不得不用心的巴结张首相，千方百计地给老张送礼，其中就有海狗的鸡.巴和睾丸，叫什么腽肭脐。老张煮汤吃后，那可是满面红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在妻妾的肚皮上生龙活虎，听说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这海狗的那玩意儿，大致和虎鞭牛鞭差不多。”周垣笑道，“你说老张一把年纪了，他就不怕累死？”
“人性这东西，欲壑难填。”杨嗣业手摇折扇，“再后来，大名鼎鼎的王世贞，在他的私人日记中提到，戚继光“时时购千金姬”送给张首相，换取老张对他军事上的支持。”
周垣气得把桌子一拍，“你说这是什么世道，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堂堂的戚继光将军，为了抗击小日本对沿海的骚扰，为了抗击漠北高原的蒙古鞑子劫掠内地，还要自掏腰包，花大价钱，陪着笑脸儿，给当时的大明首相张居正送去春药和美女。”
“世事洞穿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依我看，戚继光将军未必是真想送给他，但是，如果戚继光不这么干，不愿意折腰，身为文官之首的张居正，根本就不会给他出头的机会。”杨嗣业叹口气，“如果张居正根本不鸟戚继光，不极力举荐和支持他，戚继光想干成点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戚继光这还算好的，据说还有一个行牛的副将，在被老张接见到时候，不得不说，“张相，我就是人家的哈巴狗。”走狗扒儿，简直就是对大明将士的耻辱。”
“万历朝之后，官居一品的大将，在小小的七品御史面前，不得不自称走狗。又可见武将的地位是多么低。”
宝鸡知府纠结了很久，一直拿不定主意。最终在还是张师爷的劝说之下，决定亲自屈尊拜访定远将军周垣。
“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再说了，周垣的实际品级也不低，大人也没有失了多少面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这位监生出身的知府大人，决定将读书人的酸腐扔在脑后，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
以前刚刚当官的时候，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他就是靠着为人机敏，做事灵活，才一步步爬到知府这个位置。
当刚走进猎豹师师部的那一刻开始，宝鸡知府就警告自己要低调，要学会忍。
他迈着小碎步，低着头穿过人群，走入客厅，向高高在上的周垣深施一礼，“下官宝鸡知府大人范智睿叩见定远将军。”
“这怎么好意思，让知府大人亲自来拜访。”周垣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宝鸡知府，“范大人，请坐。你们几个也别在那儿站着，快给知府大人搬个椅子。”
“飞扬跋扈，可恶之极。”范智睿在心里问候着周垣的八辈儿祖宗，脸上却面带微笑，“下官恭贺将军，取得不世之功。”
“得了吧，范大人，别玩虚的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周垣无心和他墨迹，决定开门见山，“你能做到宝鸡知府这个位置上，一定是个聪明人，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是想更进一步，还是想卷着铺盖卷儿回家呢！”
范智睿没有想到，周垣根本不按常规出牌。愣了片刻，他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周将军，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下官自然希望能够再进一步、
周垣把由杨嗣业写好的两份奏折交给范智睿。“这两个折子，一份是弹劾你夜宿妓院彻夜不归，以致于宝鸡城蒙受重大损失。另一份是表扬你身先士卒，勇于平叛。你先看看，不明白之处，再来问我。不过，我警告你，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范智睿起身接过奏折。认真的看了几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周将军，如果能把剿灭流寇的功劳，分给下官一些，下官自然感激不尽。”
“范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周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既然这样，那么咱们就联名上折子，向朝廷报捷。”
“下官谢过将军。”范智睿起身向周垣叩谢。他做梦也没想到，天上真的能掉下馅饼。不过，他自然不信周垣无所求，“将军如有驱使，但讲无妨。”
“也没有什么大事。”周垣笑道，“你我都为朝廷办差，以后要精诚团结，互惠互利。我这里有些房契和地契，等下你给办了吧！请放心，该有的好处，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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