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余并非只身前来, 乾府之中和他一起来到万剑宗的, 还有面庞更瘦削三分的清云真人。
清云真人在近几十来出乾府不过一手之数，此次鸿明真人一封书信能够让他出宗, 不仅其余众人感到意外，就连和他一同前来的安泽余也十分惊奇。
只不过如今还不是多问缘由的时候，在场也都是老熟人了, 清云真人的身份无需介绍, 安泽余也就没有废话，对沈清石问过一句后又转身看向鸿明真人，神情不如往常那般随和, 语气中满是疑问：“信中鸿明真人说要来万剑宗商讨要事, 莫非有关玄曜？”
在他之前已有几人三番两次提起玄曜, 这个名字让在场包括华天在内的众多修者议论不停，此时再听安泽余说起一次,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鸿明真人, 今日让我等来万剑宗商讨之事究竟为何？”
清云真人沉声问道：“路上我已听泽余同我说起，先不论萧启, 只说玄曜，他为何突然来到人间？”
这句话音落下, 岐剑山顶陡然沉寂。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并不适合在万剑宗上上下下如此多弟子面前谈论，苍月真人转身正要吩咐林浩, 却在身旁不见大弟子身上, 他眉头一皱, 又很快松开，然后道：“此事还需细细商讨，诸位道友，到定玄殿歇息片刻吧。”
清云真人冷眼看向鸿明真人，后者偏过脸望向一侧，并不和他对视。
安泽余道：“师叔，我们先进去吧？”
清云真人看向鸿明真人的目光是比寒冰更冷一些的刺骨，转向安泽余时稍稍收敛，却也没什么暖意，他近些年愈发寡言少语，也不答话，便抬脚随着苍月真人一同进了定玄殿。
玄意阁的华天与日奴落后于众人，走在最后一行，不过，走到半途时，华天忽然向沈清石传音道：“沈长老，此次议事后，我想同你单独一叙，不知长老是否赏面。”
殿中沈清石脚步一顿。他微微侧脸，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才重新转回脸，在苍月真人下首落座。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华天在踏入殿门后才听到这个回复，他脸上笑意更深，也往左侧座位走去。
苍月真人置身于主座之前，朗声道：“诸位道友，想必都是收到鸿明真人一封书信而来，今日齐聚万剑宗，以免日后传出我万剑宗待客不周的名声，便先让真人将此事说个明白吧。”
众人纷纷应是。
鸿明真人于是起身。他与万剑宗、与乾府都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为了躲开清云真人，落座之处是在方正门与方法门之间，他起身后也只看着后半座位方向，语气还算正常：“既然苍月真人这般说了，贫道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但毕竟站在旁人地盘，话说到这他还是拢了拢衣襟遮掩自己的不自在，再开口时，后半句话的语速加快了一些，“诸位应当也听出来了，玄曜已经来到人间，他放下话来，只需万剑宗将一只妖界妖族交出，便可换人间百年太平。”
除去事先知道此事的万剑宗等人，其余修者皆是满脸惊愕。
不等他们将这整句话消化完毕，鸿明真人又说：“可惜，贫道不能明白，为何沈长老就是不愿将此妖交出，这才有这一问，是否在沈长老的心里，偌大一个人间，还比不上你万剑宗一只妖的命来的金贵！”
这回不必他再煽风点火，大殿之内终于一片哗然！
“玄曜竟真的来到人间？！为何事前没有半分预兆！”“玄曜想要万剑宗一只妖？是哪只妖，他要这要又有何用？”
“……”
沈清石的漠然在这七嘴八舌之中尤其显眼，不过多时，便有人踌躇着将疑问抛到了他的身上。
“此事，沈长老如何看？”
发问的是方法门的前辈，他声音浑厚，话落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若果真如同鸿明真人所言，只要交出小小一只妖族便能换得人间百年太平，沈长老为何不同意？”
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十数道视线落在沈清石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然后沈清石说：“玄曜此妖心思最为阴毒，他怎会为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妖便轻易放弃筹算了千年的计划。”他神色淡淡，语气丝毫不因被人质问而有半分波动，“既然他敢再给人间百年，便不会怕在这百年中出现变故，诸位难道不懂。”
鸿明真人跨前一步，他冷笑一句再说：“沈长老，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假意说这些为人间考虑的道理，我只想同你确认一点，”话说一半，他的眼神尽是恶意的审视，再往前一步才道，“玄曜想要的那只妖，是否便是你当年从通天之井带走的那亲传弟子顾承安！”
顾承安这个名字被他当众喊出来，又引起小小一片骚动。早有预料的安泽余也忍不住想要起身说点什么，却被身旁清云真人一把按住。
“师叔？”安泽余又是惊讶一次。
清云真人对他视而不见了几十年，今日看过鸿明真人的信后先是说了要同他一同来万剑宗的话，此时又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着实让他感觉奇怪。
但清云真人这动作仿佛只是随手而为，安泽余的问话还是被当做了耳旁风，只见他长身而起，看也不看安泽余一眼，就开口问道：“清石，玄曜还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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