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最后一题，‘请简述二一一三经济危机的对于全球发展的影响’这题，我是真没想到，咱们实验班还能有七八个人只写了三行？认真的么？而且都驴唇不对马嘴！什么叫‘催生了各国隔离主义民族主义，间接引发世界大战’？那是一九二九经济危机！还有什么‘证明了环境保护和应对海平面增长的必要性’？二一一三经济危机是海平面增长导致的么？说了多少遍了二一一三经济危机是因为股市泡沫？猪脑子么？没记性。”
秃顶的中年男人朝着整个鸦雀无声的课堂吼着“还有褚南灯，你那答案就离谱！‘二一一三经济危机让人类文明从追求如花团锦簇的浪漫，变为了寻觅钢板一般坚实的土地得以立足’。你是睡蒙圈了，语文考试历史考试分不清？你们班主任佐佐木老师说多少次你偏科严重了？散文集出版之后就飘？伤仲永你们什么时候学的？忘了？”
班上一个清秀的女生缓缓低下头，抹起眼泪来，那老师叹了口气，看了眼那女生背后的一个姑娘“今川，你把你标准答案念一下，然后下课。”
被称作今川的女生站起身，打开自己的试卷“二一一三经济危机在短时间内导致了多国失业率骤增，企业破产。其影响范围大，破坏程度高，持续时间久的特点使得各国经济长期难以恢复。为了应对二一一三经济危机，各国政府启动了包括五岛市项目在内的大量公共工程以创造就业，间接导致了二一一九年全球范围内的造岛运动。长久来看，二一一三经济危机所提供的机遇大于挑战，在二一一三年经济危机后，各国调整了各自的政治制度，得以促进未来的各领域合作。”
“好，下课吧，今川你吃完午饭后去一趟主任办公室，黄主任要和你谈谈。”
今川没有坐下，反而是想要凑到褚南灯旁边，正想说些什么，一群女生挤了过来，将褚南灯围在中间，像是更为沉重的水滴排开泡沫似的，把今川挤了出去。
今川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从书桌里拿出饭盒，打开，里面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只有白饭。她从包里又拿出一袋拌饭料以及一小袋盐，均匀地洒在饭上，听着班里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喧哗着。
“老秃瓢太过分了！今天是南灯的书出版一周年纪念日！”
“是呗。。。我订了蛋糕，大家放学一起来庆祝一下！南灯别哭了，老秃瓢不做人，他一直都那样，你别在意。”
“要不要再来点炸鸡可乐之类的东西？”
“各种菜都多少订点吧，放学后要来的举手！我要找黄奶奶预约个教室用！”
“我！”
“还有我！”
“带上我一个！”
吵杂，却又安静。
今川知道这一切和她无关，她的周围，和这个教室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这个教室在下课后，从未有任何声音是和她有关的。
她简单地扒完了饭盒里的米饭，把饭盒塞回到书桌里。突然，手腕上的终端的一个小灯亮起来。
有短信。
她打开信箱，很简单的一句话“小日向，我有点事没法去接你了，晚上自己叫车回家吧。”
不出意料的一句话。今川站起身，离开了教室，没有掀起任何一丝波澜。她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教导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转身，关上门，朝教导主任一鞠躬。
“坐吧。”
今川坐到教导主任面前，那是个略微有些臃肿，看上去还算和蔼的老太太。她翻了翻手头的文件，开口道“日向啊，五岛市立大学昨天联系我说给你一个文学院的无条件保送，我和佐佐木聊了一下，觉得你如果不申一些老牌重点校的话，差不多就该做决定了。提前入学对未来的学业也有好处。”
今川微微点头“嗯。”
“当然，这个主要也是看你的想法，毕竟你监护人常年不在家。。。”
今川又微微点头“嗯。”
黄主任叹了口气“孩子，你跟我说句话行么？办公室的老师都挺担心你的，说你在学校除了读答案和回答问题以外没说过其他话。”
“您说的问题，我会和一些比较亲近的人商量的，还请您不要担心，我会明天给您答复，您看可以么？”
黄主任被这一长串得体却又保持着极远距离的话语弄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点点头“行，那你先走吧。”
“好的，谢谢黄主任。”
说着，今川日向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她走向自己的教室，而她走过的走廊，不知为何，两边比她低一年级的学生都沉默着贴墙站好。
而她隐约间也听见了一些并非无意义的吵杂的词句。
“那位就是那个杀人犯学霸学姐？”
“别乱说，她妈妈是杀人犯，她不是。”
“这。。。”
“别说她了，快走吧。”
听过了不止一千次的对话，她就这样无视掉，走进教室。
下午的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第三节课。三节课结束之后，放学的音乐声一如既往地响了起来。教室中吵杂着，女孩儿们三五成群地离开了教室，前往她们准备庆祝些什么的地方。而很快，教室里就剩下收拾着东西的她，和另外一个姑娘。
“有谁陪我去上一趟厕所么？”那女孩说着，站起身，回头，和今川对视了一眼，两人沉默片刻。那女孩似乎也没有搭理今川的意思，直接离开了教室。
今川没说什么，把包挎在肩上，把玩着包上挂着的虎鲸玩具，走进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
她为数不多的一起说过话的人，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你面相有种女友感”。
从额骨向下偏瘦脸部轮廓上，略有些肉的脸蛋让她显得不是那么阴仄反而有些可爱，偏矮的鼻梁和线条柔和的鼻子显得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略有些薄的嘴唇和加上微微有些上挑的外眼角则让她身上的温柔气息内敛起来。
唯独那双眼的眼神，是冷的。
她至今仍记得褚南灯形容她眼睛的话“你那就是一双不懂爱，没被爱过的眼睛”。
今川日向叹了口气，打开终端“约一辆东女子高到月港的专车，谢谢”，随后走向楼梯，仅仅留下一句自言自语。
“今川日向，你今天也仍是个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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