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黎到达百兽园，很快处理好了灰熊的事情。
其实不复杂，唯一需要她上手做的是给灰熊换药，因为灰熊不让其他人近身。
白狼倒是可以靠近灰熊，但是它的爪子并不能做换药这类精细的动作。
将有关白狼和灰熊的一些琐碎事情，跟八宝、流云交代了些，她就准备回去了。
母亲的很多想法她无法改变，但可以在尽可能的范围内顺着她的意思，减少与她的冲突。
“宴姑娘请等等。”八宝拦下她，微微躬身，而后说道：“陛下还有旨意，让宴姑娘处理好此间事，去御书房觐见。”
宴清黎微怔了下，“现在？”
八宝公公点头，“是朱海公公传过来的，还请姑娘随奴才走一趟。”
宴清黎缓慢点头，“那就走吧。”
她也不能拒绝陛下的旨意。
到了御书房，还是上次面见陛下的地方，周围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桌案上摆放的奏折也是一样的多，高耸地仿佛一个个小山。
宴清黎安静站于一侧，耐心等待上首的男人开口。
“那头熊如何了？”
漫不经心的询问自耳边响起，宴清黎瞬时凛神，“回陛下，臣女已为灰熊换药，无大碍。”
“嗯。”
这声之后，偌大的屋舍中再次充斥着笔落于纸张上的窸窣声，有种难言的静雅，叫人忍不住放松。
“若它伤势大好，再与白狼斗上一斗，你觉得谁会赢？”李政再次突然开口。
为何还要斗？
宴清黎皱眉，对着上首拱手，“回陛下……臣女不知。”
“嗯？”
无声的压迫袭来，宴清黎抿唇，坦白直言，“灰熊与白狼现如今共处一室，相处融洽。日后灰熊大好，一狼一熊可能会有玩闹般的打架，却不会拼尽全力分生死。”
也没必要分生死，所以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李政将朱笔放在木架上，清脆的咔的一声，“那么朕换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朝能否如北夷族那般，驯兽为己用？”
他所说的己用并非是现下兽房中的观赏之用，而是征战之用。
宴清黎喉咙发紧，唇瓣动了动，却是说不出来话。
李政看她怔住，唇角微勾，伸手端来温热的茶水，小啜一口，没有催促。
“臣女以为，若是陛下有令，朝中有志之士定鞍前马后、殚精竭虑以达到陛下要求。”宴清黎的话说的很慢，每个字说出之前，都在脑中仔细掂量。
“只是，有北夷行事在前，我朝如此许是会招来非议。”
“嗯，若朕将此事交予你呢？”相较于她的谨慎，李政的话语无比轻松，透着期待，“你能做到吗？”
宴清黎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是僵的，手指弯了弯。
她应该说自己能做到，万次不辞，毕竟方才她都已经说了。
可是，她几次张口都说不出来，心弦越发紧绷。
最终，她放弃，跪下去，“请陛下降罪，臣女做不到。”
李政盯着她，容色淡下来，“朕给你时间去做，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宴清黎的脑袋再次低垂几分，“臣女做不到。”
无论多久，她的回答都是这个。
不能再让它们因她失去性命。
李政从高座上起身，来到宴清黎身边，半蹲下，“抬头。”
宴清黎如他所言，清亮坚定的眼眸看过去。
李政有片刻的分神，这双眼睛果然漂亮极了。
他沉声问道：“他日敌人驾驭猛兽踏入我朝疆域，伤害我朝百姓，烧杀抢掠，你还是做不到？”
宴清黎，“臣女会尽己所能，拼尽全力去制止闯进来的猛兽，如昨晚那般，不许灰熊伤害我朝同袍。可若是驯兽以征战，臣女还是做不到。”
“灰熊或白狼毕竟是兽性高于灵性，若是习惯了鲜血，欲望在前，臣女没把握制止它们。届时可能敌我不辨，反而伤了不该伤的人。”
李政盯着她，女子的眼中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因为他的话语更加坚定。
某一刻，与另外一人的神容重叠。
当时自己与他坦言自己的远志，他便是如此神态，言辞铿锵有力，说道，“臣霍缙愿为陛下的尖刃，抹去一切拦路之人。”
李政偏眸，微扬唇，该说这二人不愧为同一路人么。
他起身，扫了眼紧张等回答的女子，“起来吧，自今日起，百兽园中的所有兽均交由你处理。”
宴清黎缓慢望过去，面色空白，还是要她去训练征战吗？
李政，“朕不会管你如何待它们，只需要你做到一件事。日后，若真出现朕所说的那种境况，宴清黎，不要让朕失望。”
宴清黎缓慢地明白他言辞中蕴含的意思，克制着心中生出的惊喜，规矩行礼，“臣女领旨。”
李政回到高座，“明白了就出去吧，朕忙得很，满桌的奏折，永远没个头。”
宴清黎笑了笑，没有应声说什么，再次行了礼，退出去。
待到了外间，她长长松口气，紧绷的肩膀塌下来。
说句夸张的，在面对陛下时，她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了木头，脑袋都转不动了。
霍缙在面对陛下时也会这样吗？
偶尔几次见到他与陛下一起，他好像更为从容，不是装出来的那种，而是自内而外的自信和镇定。
她何时也能拥有他那般强大的内心呢？
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外，回到马车上。
一脚刚踏进去，就看到自己脑中正在想的人出现在眼前，一手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宴清黎硬压下到嘴边的惊叫，蹙眉，低声问，“大人，你怎在这里？”
霍缙眉梢微挑，示意她先坐下。
在看到她坐好后，敲了两下车窗，马车开始前行。
“昨日回府后，你爹娘有没有对你怎样？”他的目光左右绕着宴清黎打量。
宴清黎抬起两手，玩笑道，“没有哦，爹娘就是看起来很凶，实际根本不会对我如何。”
霍缙点头，“那就好。”
实际上，昨日霍二十三送那小黑猫回去的时候，他不放心也去了。
有些事情，稍微留意就知道了，不过她不说，他不多问就是。
“对了，大人，有封信，祖母让我转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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