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熊伏趴在笼子里，身形壮硕。
许是被骤然出现的亮光晃了眼，它冲着外面嘶吼一声，厚实的熊掌重重拍在笼子的栏杆上。
笼子栏杆的连接处发出咔嚓的声音，叫人心惊，有胆子小的人已经开始往后躲了。
宴清黎也被吓了一跳，心中生出些难言的惊惧。
百兽园中也有熊房，可熊房中的熊与这个相比，显得温驯娇小许多。
原是慵懒小憩的白狼，感受到危险，睁开幽绿色的瞳孔，凶狠的目光望向笼子里的灰熊，锐利的牙齿隐隐露出。
宴清黎注意到它的动作，压下自己心底的惧意，轻轻拍了拍它以作安抚。
她以为是自己的心情影响到了它。
阿蛮罕将场中各人的反应收于眼底，露出些满意的笑，继续对着上首的人说道，“这头灰熊是我族力士费了好大力气抓住的，若能驯服，可以成为很好的战斗助力。”
“父汗的意思是，临近百年之期，此等珍贵之物定要送与陛下，以向昭示我族的诚心和态度。因此，我族之人未将这头熊驯服。”
“把一头野性未去的熊带到京城，费了咱们好大的力气。之后驯兽的事情，就看云朝的诸位大人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灰熊又冲着外面嘶吼几声，两只前爪扒着笼子的栏杆，好似想把栏杆折断。
“还请诸位大人，各显神通！”阿蛮罕发出豪爽期待的笑，只是期待他们成功还是失败就不得而知了。
宴上的文官首先发言，“只是一头熊而已，能做什么。现下无战事，就算驯服了，又有何用。”
“此言差矣，战事可不能等到发生了再准备。”
“可一头熊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若是伤了自己人，岂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武官插话直接道，“陛下，臣愿意一试！”
“你知道何谓驯服吗？让你上去，一头熊估计要变成一顿熊肉大餐。”
“呵，驯服不驯服的，咱们云朝不兴这一套，它敢伤人就打死，多挨几拳就听话了。”
下方闹哄哄地说起来，各有各的态度。
李政将众人各态收于眼底，露出浮于表面的笑，“静。”
朱海向左上前半步，扬声道，“陛下有令：静！”
而后又有几个小太监齐声传令，宴会场上的声音渐渐落下去。
李政看了眼下首耐心等待的阿蛮罕，转头问太后，“母后以为呢？”
太后面色很淡，“定是要让人驯上一驯，就算没能驯服，打死了，也不能让北夷族的人看轻我们。”
李政微微颔首，“母后所想与朕相同，只是朕一时没有好的人选，几位将军和卫领倒是可以，但若让他们上去了，胜了传出去不大好听。”
他语气谦逊，好似真诚在询问来自长辈的意见，“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陛下莫不是忘了宫中有百兽园，有能力的驯兽师咱们云朝不缺。”
李政佯装恍然，“是了！是了！朕怎把他们给忘了，母后心中可有人选？”
宴清黎看看场中依旧处于暴躁中的灰熊、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阿蛮罕，再看看上首对话的陛下和太后。
之前面见陛下时，陛下的意思是让她带着白狼去到场上，与阿蛮罕带来的兽对峙。
北夷族有驯兽师，以前这些驯兽师会将猛兽驯为攻伐武器，百年前两国之间的争斗中，云朝的将士就吃了很大的亏。
后来云朝胜了，就将这些驯兽师以及驯兽的典籍、工具作为不再继续进攻条件。
所以现今的北夷族中，就算有驯兽师，也都应是只知皮毛，驯出的兽无法再成为军营助力。
他们一开始猜想的是，阿蛮罕带来的是驯好的兽，毕竟百年停战书还在，他们依旧为云朝的附属，不该多嚣张和张扬。
但就现下来看，这位四王子已经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狂妄，接下来会如何，可能要视情况而定了。
若是没有机会从宴中离开，那夜探寿康宫的事情只能再搁置了。
再抬眼看向场中，有个小太监引着一个人来到陛下面前。
看清那人的模样，宴清黎忍不住睁大眼睛，甚至不顾礼仪悄悄上前，去到钱金的桌边。
钱金扫她一眼，没说什么，退回了她原本的位置。
旁边的平阳王注意到这一幕，喉中差点儿呛到。
有意思……
文安公主对姓钱的小子有意思，姓钱这小子竟是喜欢这小姑娘，漂亮的小姑娘却是心悦霍缙这崽子。
嘶，总不会霍缙小崽子喜欢文安那个脾气暴躁的小姑娘吧。
霍缙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并不意外，甚至稍稍侧了下身子，让她能够看的更清楚。
百兽园里可用的人虽然不多，可至少不应该让一个平常宫侍过来，是会死的。
目光移向上首陛下旁边的华服女人，霍缙的眸色深沉几分。
连如低垂着脑袋，紧张地吞咽口水，交握在一起的手在抖。
前边的小太监停住，跪地行礼，她也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有模有样地行礼。
她的整个脑子、全部身体都是紧绷的，甚至忽略了膝盖磕在地面上的痛，磕磕巴巴地说着拜礼的福话。
太后嫌弃地皱眉。
李政开口，声音醇厚，“起来吧，听母后说，你是个驯兽的好手，兽房的白狼就是你驯的。朕的几位妃嫔也都亲眼见过你跟白狼玩闹，很不错。”
连如颤巍巍不敢应声，脑子已经空了。
李政并不在意她的回应，扫了眼被某人护在身后的女子，他继续道，“朕听说你叫霍清，那么霍清，北夷四王子阿蛮罕带来的灰熊就交予你了。若你能驯服这头灰熊，朕重重有赏！”
连如没有反应，带她过来的小太监赶紧拍她一下，她如梦初醒，赶紧磕头谢恩。
实际上，陛下所说的话，她只听到了灰熊二字。
顺着小太监示意的方向看去，她迷迷糊糊地跟笼中的庞然大物对上目光。
那头灰熊站了起来，比她要高出许多，不大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她，冲着她嘶吼。
连如的手脚全部僵住，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头。
她后悔极了，不该贪心的，她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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