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终于结束。
明天起就上专业课。
柏云坐在床柜边的书桌旁，看手机班级群里发的课程表。
化学、英语、计算机……
看到“解剖”两个字，她才满意地收起手机。
“进了进了！”柏欣“砰”地冲开虚掩的寝室门，满面春风，“我进了！”
柏云皱了皱眉，斜睨着她站起来。
“中举了？”
抱着课本提前预习明天课程的刘微懒洋洋地从蚊帐里探出头来。
柏欣拿起杯子接了水，慢条斯理喝一口，才面有得色地说：“新闻社，五个收一个，我进了！”
“恭喜。”
刘微无感地敷衍一句，缩了进去。
见柏云也无动于衷，柏欣跟在她后面上了阳台：“你也去加个什么社团玩玩呗。”
柏云取下晾干的衣服：“没兴趣。”
柏欣“啧”了声，一副不可救药地神情：“一个个的，都不思进取。”
那个老喜欢往外跑，现在也没在寝室的林玥也没有要参加社团的意思。
——连社团都不加一个，上大学有什么意思？
她为她们遗憾。
第一节解剖课学骨骼。
终于要去传说中的实验楼，兴奋的不只柏云一个。
上节课的老师前一秒出教室，教室里的同学下一秒就掏出提前放课桌抽屉里的白大褂，蜂拥而出，冲向解剖楼。
及至柏云和柏欣走出教室的时候，门口就一个江恒笑嘻嘻地看着她俩了。
解剖楼就在教学楼旁边，是一栋独里的四层小楼。
楼里面的光线比想象中好，地面也干净整洁得油光可鉴。
除了弥漫着的福尔马林味跟某种隐约的腐臭味，这儿看起来跟普通教学楼没什么区别。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再拐过一个弯，就到了他们即将上课的115教室。
教室宽敞明亮，和理论课教室差不多大，就桌子宽一些，也少一些。
进门处立着个服装店橱窗里那种有个正方形底座的架子，架子上固定着一副完整的真人骨架。
可能是没附着肌肉的缘故，骨架露出一口完整的白牙，像在呲牙咧嘴冲着他们笑。
“这是某一任校长。”
江恒低声告诉她们。
柏云满怀崇敬地多看了几眼。
其他同学已经穿上白大褂，五六个一桌，嘻嘻哈哈地围着那些桌子坐好。
柏云跟在柏欣后面，和江恒一起，顺着墙边，边走边看着玻璃柜里摆放的，泡着各种标本的瓶子。
“手掌。”
“脑组织。”
“肝脏。”
“这是两个月的胎儿。”
……
柏云看到哪个，江恒如数家珍介绍哪个。
看完之后，他们在最后一排找张桌子围坐下来。
先到的同学好奇地解开每桌都有的一个黑色塑料袋。
头骨、椎骨、股桡尺胫腓……袋子里是各种骨头。
一个男生拿起块头盖骨，调皮地像抛皮球一样高高抛起。
夹着教案走上讲台的张老师瞧见，马上制止：“小心小心，损坏了要赔的哦，一万多呢！”
“一块破塑胶一万多，抢人呢。”
嘴里虽然不以为然地嘟囔，那同学还是小心地放了回去。
“这真是人骨。”江恒看着他，认真地说，“弄坏也没所谓，把你脖子上那个扭下来赔就是。”
同学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同学们。”张老师在讲台上站定，严肃环视大家，“你们现在或即将看到的每一个人体部件，都属于一个曾经像你们一样活生生的人。”
“他们为了伟大的医学事业，奉献出自己的身体，我们要向他们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每一个大体标本，都是你们不会说话的老师。”
“我们要像对待老师一样，给予尊重并珍惜。”
课程的具体内容是分辨真假骨头和对照着课本辨认结构。
柏云小心翼翼拿起一块。
手感并没有很特别。
也不觉得恶心。
察觉到江恒一眼不眨盯着她的视线，她视若无睹地把目光投向讲台上的老师。
老师引导着他们，一个一个辨认骨的结构。
遗憾的是后排距离讲台有点远，怎么看都很难看清老师手里那标本的细微结构。
柏欣也有点儿沮丧。
她附在柏云耳边小声说：“下回我们也早点来占位置！”
下课后，值日生留下把骨头分门别类收好，放入屋角的铁箱子，其他人回原教室。
出门前，柏云又看了一眼门口那副骨架标本。
第二次解剖实验课就讲肌肉了。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柏欣用筷子点了点她：“下午解剖课……”
“你不会连解剖课都翘吧？”柏云一脸不爽。
自从加入新闻社，柏欣就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还翘课。
翘课就得她打掩护。
“我值日呢怎么翘。”柏欣说，“提醒你早点过去占位置。”
柏云便安心吃饭。
柏欣四下看了看：“好久没见花孔雀了。”
是好久了。
从西山回来就没见过他了。
没出现更好，免得见到后想起以前的冲突大家都尴尬。
“怎么问起他来了？”柏云随口一问。
柏欣闷头吃了一阵，才敷衍了一句：“也没什么要紧事。”
柏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柏欣一向快言快语，很少这样遮遮掩掩。
混个社团还混出城府了。
针不戳。
“嗨。”
江恒端着餐盘过来。
柏欣往旁边挪了挪。
“放学后出去走走？”他看着柏云坐下来。
“不去。”
柏云眼都没抬。
“被拒绝那么多次还用这招。”柏欣同情地点拨道，“追女仔要投其所好知道吗？”
柏云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你。”
江恒讪讪的，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是，我胡说。”柏欣自己先笑了，“你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柏云递去一个“你够了”的眼神。
下一节解剖课。
老师一宣布下课柏欣就拽着柏云冲出教室。
今天的解剖课在107教室上。
冲进教室两人才发现不妥。
竟然没有讲台。
也没有桌椅。
除了靠墙几个阶梯凳子，就教室中间一个大铁柜。
“这儿正中间，”柏欣一屁股坐在铁柜上，“坐得高，看得远。”
随后进来的同学，挤不上来的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
柏欣得意地冲柏云做了个鬼脸。
老师进来的时候依然只夹了本教科书。
“让开让开！”他把他们赶下铁柜，按下旁边的按钮。
随着一阵“呜呜呜”的响声，铁柜的盖子打开了。
里面缓缓升起一个黏糊糊湿漉漉，像用酱油酱过的风干牛肉一样的人体。
随之涌出的，还有一股呛鼻又辣眼睛的气味。
老师环视大家：“我们今天就跟这位大体老师学习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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